正泽居是楚观之与夫人所居的院子。
室内茶香袅袅,楚观之亲手给夫人倒茶,递到她手中:“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楚夫人接过茶盏,脸上露出一丝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委屈。
楚观之当然不会察觉不到,他扶着夫人在矮榻边坐下,自己挨着她坐好,低声说:“胭儿这孩子不容易,这几天在府中,她没给夫人添麻烦吧?”
楚夫人仰起头来笑着,眼中似有朦胧的水汽:“没有,胭姐儿很懂事,平时就在她的院子里,几乎不出来。”
她想说楚胭花钱如流水的事,但想陶管家肯定会告知楚观之,没必要枉做小人,便笑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老爷的血脉,妾身会好好待她的。”
严楚楚这女孩子倒真是很优秀,严家的血脉果然不负盛名。
楚观之心想,面上神色不变:“那这孩子的事,就辛苦夫人了。”
楚夫人依旧笑着,略显丰腴的脸上,有几分楚楚之色,美艳动人。
“过几日沈相府中有赏菊会,便让胭姐儿跟着去吧,多在外边见见人,她的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楚夫人说道,想着楚胭那张丑脸,嘴角含笑,心中冷笑,就她那副模样,能说到什么好亲事?即便老爷以势压人,也未必能择得佳婿。
楚观之犹豫一下,道:“胭儿的婚事倒不急,我自有安排,倒是让她出去走走也好,熟悉一下京师的风土人情,其它的事儿慢慢来。”
他沉吟一下,心想夫人说得也对,这女孩子似乎十五还是十六岁了吧,也该安排一下婚事,让她安稳下来,成天就想着打打杀杀的,委实不是个办法。
另外家里的几个女孩子似乎也不小了,也该让夫人操持起来了。
……
听着小丫头的述说,楚二娘瞪圆了眼睛,神情讶异:“什么?那丑八怪也要去?”
她掐了掐手指:“太丢人了,那些世家小姐们会笑话我家的!母亲呢,母亲允许吗?”
二娘身边的丫头纤云凑前一步,低声说:“这事就是夫人提出来的,我听夫人跟前的小沅说,夫人还打算帮那个丑八怪说亲呢!”
纤云啧啧道:“夫人的心也太善了,似丑八怪这般的身份和模样,也值得夫人为她操心!”
听说是楚夫人的主意,二娘心里反倒平稳了些。
母亲既然这么做,想来定然是有所打算的。
也好,让那丑货出去丢一丢人,才能知道京师不是她一个外室生的野女儿,随随便便就能呆得下去的。
她对纤云使个眼色:“让人去牡丹阁一趟吧。”
牡丹阁是三小姐所居的院子,因三娘喜爱红牡丹而得名。
纤云会意,点头应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门口的小丫环说话:“三小姐来了。”
丫环打起帘子,三娘提着裙角大步走进来,气呼呼地嚷道:“二姐姐你听说了没有,母亲要让丑八怪跟咱们一起去沈府呢!”
二娘眨眨眼,做出惊讶的神情。
“怎么?娘竟让她去沈府?”她满脸惊讶道:“这怎么行,人家会不会笑话咱们?”
“是啊,”楚三娘嚷道:“跟着丑八怪出门,也太丢人了些,仅是长得丑也就罢了,毕竟容貌是爹生妈养的,不能怪她,可她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之女,礼仪教养缺失,去沈府可不要丢了咱们楚家的颜面!”
二娘一脸无奈的样子,摊了摊手:“可这又有什么办法?父亲偏着她,祖母也偏着她,听说还把那套红宝的头面也给了她呢!”
二娘见妹妹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喜,面上却愤愤道:“你跟祖母要了几次,祖母都不肯给,如今却给了她!三娘,咱们想想办法,明日让那丑货大大地出个丑,也好让爹爹和祖母认清楚些,谁才这家中的好女儿,好孙女。”
“好呀好呀!”三娘兴奋,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二姐,她出了丑,外边的人也会笑话咱们,毕竟她虽然貌丑,却也是爹的女儿。”
二娘笑了,亲昵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说得也对,爹爹还特别偏宠那丑货呢,府里的钱随着她花,好东西由着她挑,说不定将来选夫婿的时候,也要她挑剩下的,才能轮得到咱们。”
三娘年纪还小,对这个倒不怎么上心,闻言撇嘴:“那也得人家看得上她才行,丑成那个样子,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
……
楚胭并没有身为丑货的自觉,更不知道楚家人各自的打算。
洗去脸上自制的面膜,她对着镜子左右打量自己。
紫色和褐色的斑点淡了很多,那些凸凹不平的疙瘩也小了很多,看起来还是难看,总算不似先前那样丑得怕人了。
为了参加沈家的宴会,府里给女孩子们都做了两套新衣,绿玉拿起其中一套,放在楚胭身前比划着:“小姐,这件红的穿着好看,颜色鲜艳。”
但她随即嘟起嘴摇摇头:“算了,三小姐喜欢穿红色的衣裙,咱们不和她穿一样的。”
楚胭失笑,她知道绿玉的意思,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毕竟,现在她才是丑的那个。
绿玉又拿起另一套衣服:“胭小姐,这件合适哎,杏黄色很衬人呢!”
楚胭从镜子里看看那件鲜艳明亮的黄色裙子,苦笑一声,杏黄色是很衬人,可它也很挑人,就自己目前这模样,还是低调点好。
“算了,就穿现在这件好了。”楚胭道。
绿玉立刻不依了,这些日子来楚胭待她很和气,让小丫头说话越来越随意:“胭小姐,明日要去的可是沈相府呢,沈府的赏菊宴很有名的,京中的贵女们都会去,小姐第一次出去赴宴,可不能输给了别人,给咱们相府丢了脸面!”
“脸面啊……”楚胭低声道,记忆里是浮起了右相沈完素的资料。
沈完素,大夏国右相,为人刚直不阿,宁王诬陷严衡案后,他曾上疏为严家据理力争,只是皇帝把他的折子扣中不发,不予理睬。
绿玉已经放下衣服,开始为楚胭梳理头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楚胭道:“别弄得太复杂,梳一个最简单的发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