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儿折返来,整理衣衫,向长寿行礼。
长寿急忙回礼。
“嗯,那个,我叫刘仲玉,是赫连将军手下的兵,我是小队长,每月饷银一两,有时候还有些补贴,那个,我家在襄州,有一个兄弟一个妹子,家里有十来亩薄田,嗯……那个……这些年在军中没什么需要花用的地方,倒是攒了些银子,我,我,我,我跟胭小姐说了,她……她让我来问你……”
说到这儿,小脚儿终于说不下去了,胀红着脸偷看长寿,见女孩子握着手帕,因为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脚儿忽然就有些气馁,据说大户人家的丫环都是很娇贵的,如同小家碧玉一般,自己不过是个小队长,没多少钱,也不知道长寿能不能看得上自己呢?
“上元节那天多亏了军爷相助,长寿还没谢过军爷呢,先谢谢军爷了!”
说着话,对面的女孩子忽然衽裣为礼,郑重地行了个礼。
上元节那天,长寿被人流挤散,是小脚儿护着她回到楚家众人的圈子里,以后也一直站在她的外围护着她。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因此谢他,小脚儿手忙脚乱地还礼,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你,你,我刚才说的事……”
长寿低着头,耳朵都红了:“军爷,我,我家小姐可能没跟军爷说,奴婢其实很差劲的,府里大家都很嫌弃我的……”
“别叫我军爷了,长寿姑娘,我叫刘仲玉,你就叫我刘大哥好了,也别自称什么奴婢,咱们是一样的人!”小脚儿说,看着长寿:“我觉得你很好啊,为什么大家会嫌弃你?”
严府里都是粗豪汉子,小脚儿也不懂得该怎么跟女孩子说话,他觉得长寿很好,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
长寿脸上更红了,偷偷看他一眼,发觉他正在看自己,又急急低下头去。
“我原本是府里的粗使丫头,是胭小姐看我可怜,才把我提拨上来,其实我什么都不懂的,也不太会伺候人,而且……”
这位军爷是个好人,他看得起自己,自己可不能坑他,长寿一咬牙,把自己最大的缺陷说了出来。
“我,我的脚很大的,配不上军爷。”她说,把自己的双脚往后挪了挪,又觉得不妥,略微伸出来一点,给小脚儿看。
之前小脚儿还觉得不好意思,大小姐说了要许给他一个大脚丫环,他却自做主张地看中了长寿,为此还纠结了许久,觉得对不起大小姐的一片苦心。
如今看着长寿的大脚,小脚儿眼都直了,原来这位长寿姑娘,就是小姐答应要许给他的大脚丫环啊!
他的运气也太好了!
小脚儿喜形于色,说话都不连贯了。
“没,没关系,长寿姑娘,我就喜欢大脚!”
小脚儿结结巴巴地说着,长寿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登时红了脸,把两只脚往裙子下面藏。
窗外传来阿岁怪腔怪调的声音,学着小脚儿说话:“我是小脚儿,就想娶个大脚媳妇,到时候才能生个大脚儿子!”
小脚儿飞起一脚踹开窗户,跳出去抓住阿岁,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阿岁一边和他扭打,嘴里还在笑闹:“哎,小脚儿,万一你家孩子不争气,女儿长一双大脚,儿子却像你一般是小脚,那可怎么办?”
“我揍你这乌鸦嘴!”小脚儿快气死了,抡起拳头揍阿岁。
不远处几个汉子回来,站在一旁起哄,阿岁抱着脑袋,一边挨打一边狂笑,几个汉子听说原委,也跟着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便骂阿岁:“咱们大家伙儿都是光棍,好容易大小姐惦记着小脚儿,给他说一门好亲事,你个屎克螂又来搅事!”
阿岁不服气,过去用力地推他。
“哎,你推我干啥?!”
“你不是说我是屎克螂么,我不推你推谁?”
“哎,阿其你没听懂,阿岁骂你是粪球呢!”
一众汉子嘻嘻哈哈地笑闹个不停,小脚儿整理衣衫,从窗口跳回去,却见厅内已经没了长寿的身影。
他心下惴惴,暗叫糟糕,该不会长寿听了阿岁的话,不肯嫁给他了?
小脚儿伸长脖子朝内厅看过去,透过珠帘,只见楚胭和严斐然两人一坐一站,相谈甚欢,却不见长寿的踪影。
内厅,严斐然心情很好,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喝了,又拿只茶盏,给楚胭也倒了一杯。
“阿姐有什么事?不是专程给我们送酒来的吗?”他问,将茶递给楚胭。
楚胭来时带了两坛烈酒,是以严斐然有此一问。
“当然不是,我来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楚胭打量着阿弟,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严斐然一怔,肃正了神情。
“怎么了阿姐,是不是宁王又有什么动静?”他问,握紧了拳头。
“不是这事,”楚胭笑了笑说:“宁王确实有动静,只不过这动静越大越好,咱们正好乐见其成。”
“我这次来,是另外有一件事情,阿弟,你下山时,有没有偷拿师父的宝贝或者银子什么的?”楚胭问。
严斐然吃了一惊,道:“没有啊,我怎么会拿师父的东西,怎么,阿姐是听到什么传闻了么?”
看来卷了师父银子跑路的事,也只有严楚楚能做得出来,楚胭苦笑:“阿弟,师父找到洛京城来了,咱们得商量一下,咱俩的真实身份,要不要告诉师父?”
……
临江茶楼门口。
马车停了下来,英慕白满脸堆笑,上前迎接。
他的笑容殷勤又讨好,伸手去扶严斐然,后者拂袖甩开他,**地道:“我自己能下!”
严斐然利索地跳下马车,用肩膀把英慕白扛到一边,伸出手去扶自家阿姐。
楚胭偷笑着下车,英慕白尴尬地站在一边,手缩回去没地儿放,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严斐然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高兴三个字,跟在楚胭身边,根本就没给英慕白说话的机会。
英慕白苦笑着跟在姐弟俩后面,满脸的无辜,楚胭偷偷回头看他,被严斐然挡住了视线。
“阿姐快走吧,师父还等着咱们呢,”严斐然说,有点郁闷:“阿姐你干嘛把咱们的事告诉他?”
楚胭当然知道小少年的心理,笑着摸他的头:“放心吧,靖平侯不会告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