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回到府中,宁王径自去了江复尧院子里。
房中温暖如春,药味和薰香味混杂,几个下人侍立在门外,见宁王过来,齐齐施礼。
“大夫可来过了?”宁王问,一面走进去。
下人跟进来回答:“太医院的蒲太医来过,又请了城中有名的正骨大夫,都看过了世子的伤。”
“怎么说?我看看。”宁王在世子床边坐下,有下人掀开被子,露出绑着白布和夹板的伤腿。
“爹,我的腿疼得厉害,你看,肿得这么厉害都消不下去。”江复尧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腿。
宁王看向请医的下人,下人垂着头不敢看他:“蒲太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世子爷的伤势复杂,估计最少半年不能骑马,也不能剧烈活动了。”
江复尧苦着脸:“成天在府里窝着,那还有什么意思?”
“其它大夫怎么说?”宁王按了按没有包着的部位,那儿皮肤肿得发亮。
随着宁王的手指按下, 江复尧低喊一声疼,皮肉陷下一个深坑,手指拿起,深坑依旧还在。
“其它大夫也是这个意思,对蒲太医的治法没什么异议。”下人说。
“爹,是楚家那丑女害我,我要她死!”江复尧喊道。
宁王神情沉沉并不说话,这件事,怕不仅仅是丑女的问题,就恐怕有人借那丑女的手来生事。
“大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外面响起下人的问好声,帘子掀开,江宛儿和江月儿并肩走进来。
“父亲,我们来看哥哥。”江宛儿道,姐妹俩向宁王和江复尧施礼。
“哥哥的伤势怎么样了?”江月儿近前察看,脸露担忧:“这腿肿得这么厉害,该换个大夫看一看的。”
江复尧对这个同母所生的妹子很是疼爱,平素兄妹俩也颇为亲近,闻言苦了脸道:“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只说伤情复杂,需得卧床休养。”
“哥哥,我看那楚胭是故意的!她就是看咱家的人不顺眼,才故意要对付你的!”江宛儿喊道,满脸的愤怒不甘。
“父亲,听说今日在朝会上,靖平侯为楚家出头做保,可是真的?”江月儿道,注目宁王,神色担忧。
宁王缓缓点头,江宛儿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说什么,碍着父在场不敢说。
“父亲,靖平侯向来很少插手朝中事务,怎么会为楚家的外室女破例?”江月儿说,语气沉沉:“该不会故意针对咱们宁王府吧?”
宁王也有此忧,于他来说,手握重兵,身兼大将军职的靖平侯是比楚观之更为棘手碍眼的存在。
“这次若被他们得逞了,百官会如何看待,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江月儿说。
“这倒不怕,现在一个个喊得凶,那是因为有人替他们出头,到时候情势所逼,他们也只得忍着。”宁王神色狠戾,想起当初的严家,那会儿人们喊得更凶,又是百官弹骇,又是百姓喊冤的,还有不知死活的,到刑部衙门要替严衡去死。
可最后怎么样了,严家还不是死得干干净净?
在皇权面前,什么老百姓什么文武百官,全都是笑话!多少代帝王殚精竭虑地谋划那个位子,不就是为了为所欲为?
若真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要这王位做什么?
“你们出去吧,我和你哥哥说几句话。”
两位小姐从世子屋里出来,神情俱是阴沉。
……
相比于宁王府阴沉沉的气氛,楚府则是一片欢乐祥和。
屋内点着十几支蜡烛,照得四周明晃晃的。
楚观之从千香楼订了一桌席面,全家人围着餐桌,看上去其乐融融。
这种场合最欢乐的自然是四娘,楚老太爷给她一只鸡腿,小家伙吃了两口,看看周围没人注意 ,鸡腿便神奇地消失了。
“四娘!你把鸡腿藏哪儿去了?!”三娘低声呵斥道:“小心弄油了衣服!”
四娘嘿嘿一笑,小手一翻给她看:“没有没有,我用桐油纸包着呢。”
三娘看见纸里还包着一只鸭翅膀,好像还有两块点心,想说她几句,又怕扫了大家的兴致,遂狠狠瞪她一眼:“专心吃饭,别再藏了。”
四娘嘻嘻笑,既不答应也不反驳,倒是很专心地回去吃菜。
楚夫人极是郁闷,丈夫下朝回来,就订了席面,把全家人召在一起吃饭,虽没有明说是为什么,她却也猜得到几分。
不就是因为那个丑货外室女么。
听说今日在朝堂之上,靖平侯居然出面为她做保?
怕不是被痰迷了心窍罢!
还有丈夫,他更是鬼迷了心窍,那丑货得罪了宁王府,他还这么高兴!
楚夫人目光流转,所到之处,无论老人孩子,主子下人,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老太太就不用说了,那是向来跟自己不和的;夫君表面看着平静,其实眼中神情很是欢喜,是个没良心的。
老太爷满脸欣慰,时不时瞧瞧楚胭,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胳膊肘都不知道往外拐到哪儿去了。
四娘太小,还只晓得吃,什么都靠不上她,三娘明明白天时还忧心忡忡,看到食物也喜笑颜开,更是个靠不住的。
看来这个家里,和自己一条心的,也只有二娘了。
楚观之挟了条鸡腿,放到他娘碗里:“娘,你吃。”
楚老夫人戴着全套的金首饰,整个人金光闪闪,挟起鸡腿却不吃,感慨道:“也不知我孙儿在国子监怎么样,有没有鸡腿吃,今天这好日子全家团圆,若他回来该多好!”
楚老太爷难得地没跟她唱反调,点头道:“是啊,我也好久没见过骏声了。”
说起楚骏声,除了四娘还在埋头苦吃,所有的人神情都不一样了。
丫环们眼睛亮亮的,公子啊,他们家才华绝世,人品样貌也是绝世的公子啊,若公子能回来,自己就能近距离地看到他,甚至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亲自服侍他吃饭呢。
小厮们也兴奋得很,公子回来的话,他们跟别府的小厮吹牛时,都多了许多话题资本。
楚夫人是最盼着楚骏声回来的,儿子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丁,也是她最后的期望,只有儿子才能抵消楚胭对这个家的影响,也只有她的儿子,才能同楚胭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