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我和孟欣也有两个月没见面了。
这两个月,恍如隔世。
到现在也依然记得和孟欣道别时的情景,当时我陪着我的父亲坐在披着白绫的车上,我就感觉越走越远,人群中的孟欣也越来越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而且就感觉前面的路越来越黑。
但那可是一个早晨啊!
天怎么会越来越黑呢?
现在想想,有些诡异的感觉。
而事实证明,人的第六感确实存在,也十分准确。
从离开安市的那天起,便没有一件好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以为爷爷留给我八个亿的遗产是好事,可事实呢?
却是引发一场灾难的导火索。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如果知道离开安市以后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无论如何我也会阻止我的父母不去给我爷爷发丧。
如果我知道和父母相认之后,我只能与父亲母亲短短相处八日,并且在八日之后,父亲母亲会死于非命,我也就不会与父母相认。
可现在想这些有用吗?
我知道没有用。
但懊悔的种子已经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了满是自责的花。
两个月没见,我有点认不出孟欣了。
她白净了很多。
再不是两个月以前刚和我回到安市的那个灰姑娘了,好像变成了一只白天鹅,又好像变成了一个瓷娃娃般的公主。
而我,已经消瘦到脱相,完全变了个人。
变丑了,而且变得犹如一把磕磕碰碰过的老刀条,棱角分明,犀利无情。
这两个月,我唯一吃过的一顿饱饭,便是刚刚陈黑狗端给我的那碗羊骨头汤。
不是不想吃饭,是根本吃不下去。
孟欣看着瘦骨如柴的我,久久无言,但她的眼泪却告诉我,她的心很疼。
她还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我抬手拭去了她的眼泪,轻声说,“欣欣,别哭。”
孟欣的眼泪就如同水疙瘩一样落在我的腿上,她捧着我缺了一根小手指的左手,轻抚着那断指上的疤痕,小心翼翼地问,“疼吗?”
我说,“不疼。”
孟欣一下扑在了我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大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父母,也只有孟欣会这样心疼我了。
我忍着肋骨传来的剧痛,紧紧抱着孟欣的身体。
我的眼泪划过我的脸,滴在了我干裂的嘴唇上,是沙沙的疼。
但也仅此而已。
我只流下了两滴眼泪,因为我的眼窝里好像只剩下这两滴眼泪了。
短暂的相拥之后,我问孟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孟欣说,“大哥昨天捎的信儿,我连夜赶来的。”
我沉默了片刻,问,“都知道了?”
孟欣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我左手那仅存的四根手指。
我安慰道,“不要替我伤心了,我还有你呀。”
孟欣流着泪说,“除了我,你还有咱俩的孩子,已经查了,是男孩。”
我看向了孟欣的小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说实话,这一刻我有些恐慌。
因为我父母的死必然是一场谋杀,而父母的死却不会影响到我要继承爷爷遗产的这个事实。
这样的情况下,凶手会善罢甘休吗?
我也不知道。
我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也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么的重。
接下来,我不但要找到谋害我父母的真凶,还要保护好孟欣和我们的孩子。
但……
我有那个能力吗?
我自己就很明白,我没有。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要武装自己,不管用知识也好,财富也好,总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而且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想通了这一点。
之前我还没有觉得我爷爷的遗产和我有太大的关系,但现在就觉得,爷爷的这份遗产,我势必要抓到手里,否则拿什么保护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
正在我这样想着,李峰进来了。
那张瘦长的脸上,仍然满是严肃。
他给我的印象好像永远都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我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敌还是友。
我需要试探,更要学会演戏。
因为我也意识到,一旦我回到安市,回到李家,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或许我并不会被任何一个李家人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爷爷的遗产我是否能够顺利继承,还是个问题!
因为说白了,爷爷的那份遗嘱只存在于我母亲的语言当中,我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东西,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而且我也不懂法律……
带着这些疑虑,我对李峰说了一声,“谢谢。”
李峰表情不变,冷冷地说,“先带着你父母回安市吧,准备准备,要发丧的。”
我说,“我决定把我的父母葬在这里。”
李峰不耐烦地咬了咬牙,铁着脸说,“李家子孙,死后是要进宗祠的!埋在这种穷地方算什么样子!”
我执拗地说,“我是他们的亲儿子,这个事情我说了算。”
李峰寒着脸看了我一会儿,点点头带着气说,“行,过两天家宴,你自己跟家里人解释这个事情吧!”
我没有说话。
下午,在孟欣的帮助下,我沐浴更衣,打算将我父母的遗骨埋葬在他们出事的地方。
但当我带着父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就看到李峰和他带来的那些大汉正在给我的父母挖墓坑。
我对李峰的怀疑再次减少了几分。
丢掉手中的拐杖,我也下了墓坑,一铁锹又一铁锹地向地面上扔土。
孟欣也和我一样,铲土,扔土。
即便我阻止了她,她仍然要这样做。
但她好像是水做的一样,一边铲土,一边扔土,一边落泪……
我知道,孟欣其实也很喜欢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死了,她也很伤心。
把我的父母埋葬好以后,孟欣也同我一样,披麻戴孝。
但我们都没有像正常发丧那样嚎啕大哭,只是双双跪在地上,向面前的两座坟头磕了三个响头。
礼毕后,我看向了那辆黑色皇冠的焚烧原址。
隐隐间,还是能闻到一股子焦糊味。
而也就在这一刹那,我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天大问题,车祸的时候,负责开车的那个司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