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研舒子研睁开双眸,那双眸一憔悴而略显浑浊,浑浑噩噩,似乎还在梦中。
看到她轻颤的眼皮,轩辕夜朔,追风还有逐影,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连忙围了上去。
轩辕夜朔弯腰,感动得想要流泪,可是他忍住了,“小研,你终于醒了。”
一出声,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听不真切了。
追风和逐影亦是连忙唤道。
“小姐!”
“小姐!”
言语间的喜悦与庆幸,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一刻,似乎他们已经等了一个世纪。
舒子研眨眨眼睛,看着三人,脑子很快恢复清明,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眼前的三个男人,脸色苍白,显然都是受了伤。
轩辕夜朔看起来极为憔悴无力,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血腥味依旧弥漫,逐影的脖子间还有一道红痕,追风相比较起来还算精神,可是依旧憔悴。
她知道,这都是为了她。
舒子研轻轻点头,把目光移向了逐影。
她忘不了,在安王府,她想要杀了逐影,那一刻,他下手那么狠绝,毫不留情,甚至不给他说话的任何余地,她也没有忘记,他从来没有怨恨与害怕,只有担忧,只有对她的担忧。
在那里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忘记。
她差点杀了逐影,伤了欧阳冥冰,伤了追风,还有陪伴着她的一大堆暗卫,全部被都她的力量震伤。
那时的她,自己都恨,她想要毁灭一切的美好,包括这些一直陪伴她的人。
她不是没有理智,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
所有人,那一刻她都想杀了,想要毁了。
那些事,她没有忘,她记得,全部都记得。
可是他们却一直没有怨恨自己,只有担忧。
想到自己创造出的伤害,舒子研心底一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轩辕……追风……逐影……”
她呼唤着他们的名字,泪水迷糊了她的眼。
轩辕夜朔心底一颤,连忙抓住她的手,忍住哭腔,柔柔一笑,“怎么了?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这个话说得很暖,舒子研听起来却更加的心痛。
他们只会说他们一直在,却从来不会抱怨,他到底何德何能。
追风和逐影亦忍住泪水,安静的站在旁边。
舒子研鼻头一酸,忍住哭声,撑着身子,想要从床上起来。
轩辕夜朔无奈,心疼的上前,连忙扶住她,“别乱动,我扶你。”
说着,连忙起身坐在她的身后,把舒子研整个框在怀里。
健硕长臂框着她娇小的身子,她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得泪如雨下。
舒子研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着轩辕夜朔,眼角的泪水突然变得冰凉,落在他的手背上,格外的冷。
“好了,别哭了,我们这不是都没事吗,我们都好好的,你再这么哭,我们可是会生气的。”轩辕夜朔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他也难受得不行,可是却只顾着安慰她。
舒子研连连摇头,躺在轩辕夜朔的怀里,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追风和逐影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追风……逐影……轩辕……”她泣不成声,哭得撕心裂肺。
追风和逐影一愣,看着她,一起唤道:“小姐。”
轩辕夜朔咬唇,连忙安抚,“小研,别这样,你身子还很虚弱。”
舒子研心痛得无法呼吸,抓住追风和逐影的手,终于哭出了声。
“逐影,对不起……对不起……追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
对不起,只剩下对不起。
她的撕心裂肺,其实只是想说这一句对不起。
她永远也不会忘,她差点杀了逐影,差一点就杀了他,追风也受了重伤,他们都是一直陪伴着她的人,而他们的伤却都是拜她所赐,她怎么可能不心痛。
舒子研话落,追风和逐影心底一酸,两个大男人,终于红了眼眶。
“砰!”
“砰!”
两声重响,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心痛得齐声:“小姐,属下不怪。”
从来,不曾怪过。
他们没有说不怨,没有说不疼,只是说不怪。
从来不怪。
轩辕夜朔吸吸鼻子,看着三人,终究是流下了泪水,心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舒子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跪下去的两个人,连呼吸都觉得无力。
她伤害了他们,差点杀了他们,可是他们依旧这么守护着她,跟她说着不怪。
她抓着他们的大手,从未觉得,他们的手,竟是如此的温暖。
简单的“对不起”,掀起了所有人的脆弱,他们无声的哭着,撕心裂肺的隐忍。
突然,舒子研想到什么,猛地侧身,整个人都埋进轩辕夜朔的怀里,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轩辕,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伤害了自己……救了我……呜……”
她到底何德何能,有这些人一直守护着她,从来无怨无悔。
她不用问轩辕夜朔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只要看他苍白的脸,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体内的火蝴肯定被他强行压下了,还有灵珠在体内挣扎,同时压制,所受代价,可想而知。
舒子研埋在轩辕夜朔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凄厉的哭声是世界上最深沉的绝望与愧疚,小手紧紧抓住追风和逐影的大手,紧紧攥住,不肯放开。
房间中,只剩下她的哭声。
轩辕夜朔心底一痛,忍住哭腔,伸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柔柔笑道:“傻瓜……”
除了这宠溺的两个字,他又能说什么。
一切的一切,不用说,一滴泪水,足够表达所有。
哭声呢喃,哽咽的气息回荡在整个郡主府的上空,门外所有听得见声音的暗卫,都低下了头。
他们不知道今日之事到底到底为何,可是他们的小姐能跟他们说“对不起”,到底为何,就已经不再重要。
很久之后,天终于亮了。
舒子研的泪水早已经被风吹干了,她趴在轩辕夜朔的怀里,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的,总之她已经不再哭泣了。
她转过身,轻轻靠在轩辕夜朔的身上,看着她哭了多久就跪了多久的追风和逐影,不免眼睛又一次酸涩。
她轻轻放开两人,忍住哽咽与哭腔,“你们两个,起来吧!”
一出声,才发现她已经哭得声音沙哑,都快听不出字句。
追风和逐影抬头,“是!”
随后静悄悄的起来,然后安静的站在一边。
舒子研吸吸鼻子,无力的垂下眸子,不去看任何人,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压住了吗?”她轻轻的问,那抹绝望被她隐藏得很好。
轩辕夜朔眨眨眼睛,伸手撩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轻笑,“压住了。”
舒子研点头,突然平静了,“还有多久?”
还有多久,火蝴就要发作了,这次的强迫性压制,几乎要了轩辕夜朔的小命。
舒子研的问题,问住了她自己,问住了轩辕夜朔,也问住了所有人。
轩辕夜朔身子一僵,没有说话。
“我还有多久?”舒子研追问,没有放过轩辕夜朔。
轩辕夜朔泯唇,眼角的泪水又一次滑落,他却依旧笑着,“一个月。”
最多,一个月。
“呵呵……”舒子研笑了,笑得那么浅,也笑得那么美丽,“原来,只有一个月了,再发作这一次,我随时都可能陷入沉睡,轩辕,我……真的……结束了。”
最多只有一个月,火蝴就要发作第二次了,发作了第二次,她随时可能无缘无故的死亡,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毁了蛊源,又怎么集齐灵珠。
完了,真的完了。
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老天没有留情,一点儿都没有。
追风和逐影身子一颤,两人低下头,想说什么,可是却觉得,什么都是苍白。
轩辕夜朔咽了咽口水,顺了顺舒子研的头发,笑道:“傻瓜,胡说什么,这次能压制住,下一次也能。”
“不会了。”这一次的火蝴被她唤起,能压一个月就已经是勉强,怎么可能还有下次。
“怎么不会呢?我说能,就一定能。”轩辕夜朔声音沙哑,强撑的哽咽。
舒子研轻笑,无力的闭上眼睛,“没关系,还有时间,只要我还没有闭上眼睛,就还有时间。”
就算发作,这也不过是第二次不是吗,第三次之前,不是还有时间吗,沉睡之前,不是还有时间吗?
低低的呢喃,牵动的是谁的心。
“嗯。”轩辕夜朔低低的应了一声,随之闭上了眼睛。
那滴晶莹水珠,缓缓滑落。
“滴答!”水珠落下,刚好浸入衣襟之中,低声细语,听不清。
追风和逐影别开头,哽咽无声。
没有任何人看到,安王府的上空,有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就这么站在月亮之下,他看着远处的郡主府,看着那因为隔得远而略显微弱的夜明珠光芒,久久不曾回过神。
夏风吹,衣飘荡,青丝飞扬,一眼,就是一夜。
今天,太阳依旧很大,丝毫没有因为舒子研那阴沉的心情而低沉半分。
自从舒子研醒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睡着过,用威胁打发了轩辕夜朔,追风和逐影三个人去休息,自己就去了院子中的草棚下,连最爱的秋千也没有坐,找了个摇椅放在那里,这一躺,就是一上午。
远远看去,凉棚下,女子一抹白纱拖地,长长的裙子包裹着她娇小曼妙的身躯,犹如画中美人。
只是她似乎有些疲惫,在摇椅上躺着,闭着双眼,那张漂亮的小脸十分苍白,呼吸清浅似无声,身上没有任何威压,与昨日大放光彩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似乎,她歇息够了,突然,她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那双眸子清明却悠远,是透过谁,又是在看谁。
隔得这么远,她看到了谁的光景。
想着想着,她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美丽而苍白。
她扭头,淡淡道:“罗强,吴山,李岩,卢金。”
四个名字,被她略带沙哑的嗓音叫得十分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