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山脉,为数不少的人在天际飞驰,来来去去。
这些人里面有天阶也有地阶,御兽门弟子和魔族都有。
来去的人基本都是三五成群,来来回回的穿梭在空中。
安娜提剑站在空中某处,脸色有些苍白。
“安娜大人。”有人飞过来,在安娜面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
“如何了?”安娜问。
“回大人的话,山脉的北方已经差不多搜寻遍了,没有发现司徒鸿途的踪迹。弟子们正在往南边搜寻。”
“知道了,继续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安娜下令。
那人再鞠了一躬,便急忙退下了。
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眼神说不出是悲哀还是愤怒。
之前司徒鸿途逃窜,她没能追上,如今来了不少援军,被她调动起来,在整个山脉范围内找人。
天风山脉不小,而且丛林也茂密,要寻找起来不是易事。眼下来的人有几百,但还是显得不够。
安娜独自一人朝着某处飞去,神识一遍遍的扫出去。
她倒是不担心司徒鸿途逃出天风山脉。为了和强敌交战,她的武器上特地淬了毒,和人交手是生死攸关的事,她不会拘这些小节。司徒鸿途既然中招,肯定走不远。
安娜基本能肯定,司徒鸿途中毒之后,肯定还没离开天风山脉。
“司徒鸿途,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安娜贝齿轻轻咬紧,自言自语的说。
在司徒鸿途手中,已经沾染了太多御兽门的鲜血。哪怕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绝不能让司徒鸿途逃脱。
想起老疯临终的模样,她脸上浮现一抹颓然,然后再被一抹坚毅取代。
当初叶凌宇从丛云谷带出老疯,是第一个真的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待的。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是当初留下的这道善缘,才保住了永夜城的不灭,也保住了安娜的命。
安娜握剑的手轻轻拽紧,表情越发的坚毅。
飞了一顿距离,来到一片连绵的山峰前。山峰彼此相连,宛如犬牙般参差,山脚下是一条延绵的河川。
安娜放出神识,突然感觉到一道气息,连忙飞下去。
在山脚之下,只见一道身影正弯腰在河边。
“小羽姑娘!”安娜飞落过去。
墨小羽在河边清理着药铲,闻声抬头,面露惊喜。
“安娜姐!”
安娜落到她跟前,收起长剑。
“安娜姐,你怎么来了?”墨小羽捋了一下鬓发问。
“你没事太好了。”安娜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听说你和白泽在山脉里,我还派人去寻你们。”
墨小羽凝神往安娜身上打量了一圈:“你受伤了?”
安娜伤势不重,只是跟司徒鸿途硬拼的时候受了些许轻伤。
“我的事不要紧。”安娜摇摇头,当即把司徒鸿途的事简单跟她说明了一番。
听完安娜的讲述,墨小羽眸子瞪得溜圆:“你说老疯他……”
安娜神色低沉,轻轻摇头。
老疯以前喜欢在人多的外城游荡,而墨小羽和白泽两个也在外城行医。老疯跟别人都不熟,唯独喜欢缠着他们两个。这次他们外出采药,更是把老疯给带来了。
谁知道,却从安娜口中听到这样的噩耗。
“司徒鸿途!”她咬牙默念,粉拳捏紧。
“别的事你们先别管了。”安娜安慰说,“现在司徒鸿途应该还在天风山脉,这里不见得安全,你和白泽尽快返回永夜城的好。”
墨小羽点了点头。
“对了,白泽呢?”安娜又问。
“他……应该还在腹地等我。”墨小羽说,“腹地有一处地方作为平时休息之处,那里有阵法保护,还算是安全。”
其实安全也只能说是在平时,白泽现在还不知道司徒鸿途的事,他那里可算不上安全。
想了想,她抬手取出一块玉佩,传音了两句 。
“怎么样?”安娜问。
墨小羽眉头逐渐皱起,用玉佩传音了半晌。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低语:“怎么会?为何没反应?”
平时她传音的时候白泽都不会毫无反应的,今日怎么会?
看墨小羽已经开始焦虑,安娜轻轻咬牙道:“先别传音了,我们过去看看便是。”
带着墨小羽,两人直飞天际。
……
山脉腹地,司徒鸿途不做痕迹的把白泽的玉佩刨到身后,以衣服挡住上面的微光。
他盘膝坐在床上,服用了白泽给的疗伤药,沉气调息。
白泽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熬着一壶汤药,根本没注意他这边。
“哈哈,白神医真是好人啊。”司徒鸿途开口,“其实在永夜城中,我一直听人说白神医的事。在永夜城,要论名气,叶门主最高,而其后,恐怕就是你们黑白神医两人的名头最为响亮了。”
白泽手持一把小蒲扇,冲着药壶下面的炉子轻轻煽动。
“哪有……不过虚名罢了,我不会在意那些的。”白泽含笑说。
“这可不是虚名,这是美名啊。”司徒鸿途赞扬,“其实以前我就听说了,你和墨姑娘两人中,你的名头还要胜过墨姑娘一筹。”
“小羽的医术虽然是我教的,但她其实医术已经超过我了。”白泽笑着说。
“哦?墨姑娘的医术还要在你之上?”
白泽轻轻点头:“其实是我白家祖传的医术。我白家医术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白氏妙医典里记载的医术,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心法。我白家历代学习其中的法门,也不断研习。但基本都只是学会白氏妙医典里记载的东西,心法部分,能悟透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小羽却是天纵奇才,我把这些都交给她,她连心法都一起参透了。她明明是我教出来的,我却比不过她,说起来都惭愧。”
司徒鸿途哈哈大笑:“白神医可不要这么说,万事都讲究一个缘法,也许是墨姑娘注定了要学会,有些事可强求不来。”
白泽也跟着赔笑。
“倒是白神医,其实这医道,不光是医术,同时也讲究一个医德。”司徒鸿途说,“我以前就听说,白泽神医,有提壶济世的美德,你替人瞧病,从来分文不取。不管善恶忠奸,你医人从不看身份,能对普天下的人一视同仁,这便是墨姑娘比不上你的地方。”
白泽扣扣脑袋,讪讪的咧嘴:“我……只是顺应本心而已。再说,世上有哪有什么善恶忠奸之分。人都是一样的,不过内心稍有偏差,我一直坚信,人孰能无过,任何人都不是生来就是圣贤。只要用心感化,哪怕奸邪之辈,也能改邪归正。”
司徒鸿途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沉默了几息:“白神医,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没有恶人?”
白泽挠挠头:“我是这么认为的。这世上没有大恶之人,就算有恶人,那也是一时间走错了路而已,只要迷途知返就好。”
淡淡的笑声从司徒鸿途的嘴里传出来。
“人心啊,未必就如你想的这么简单。白神医性情就如圣人,坚信世间之恶皆可回头。只是这圣人救蛇,而蛇皮凉肤冷,也许捂在怀里,终有一日被反咬一口。”
白泽抬起头看着他,皱皱眉又把头低下去,继续细心熬药:“司徒前辈你何出此言啊?我以前也救过不少人,很多人都喜欢打打杀杀,可是我救了他们,他们却从未加害过我,这岂不就是说,其实任何人,都有悔悟的机会吗?”
司徒鸿途似笑非笑的摇头,然后又轻笑着点点头,眼眸微微眯起,眼缝里,透出意义不明的目光。
“假设说……如果我是‘大恶’之人。今日白神医救了我,我却反戈杀你,你会如何?”
白泽微微一愣,知道他这是玩笑话,没往心里去:“前辈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既然好心救你,你干嘛要杀我?”
司徒鸿途哈哈大笑,白泽也跟着浅笑,不过笑得有些尴尬,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对。
司徒鸿途抬手把白泽的玉佩从衣服下拿出来,上面微弱的光不断的闪烁。
“诶,是我的玉佩?有人传讯来了?”白泽站起身。
“是啊,刚刚开始就一直有人在传讯,多半是墨姑娘吧。”司徒鸿途把玉佩捏在手里,没有给白泽,“她多半是想要通知你些什么,得不到你的回应,她恐怕就快回来了吧。”
“小羽平时都没什么重要事的,会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白泽走上前,想要把玉佩取过来,可司徒鸿途手一让,让他抓了个空。
司徒鸿途手中轻轻一握,咔嚓一声,玉佩碎成了几段,从他手中滑落。
“司徒前辈,你……你这是做什么?”白泽往后退一步。
“哈,没什么。”司徒鸿途轻轻拍了拍手掌,“墨姑娘此刻回来,兴许会暴露我的行踪也说不定。”
“暴露行踪……前辈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我自然是在说我自己的事。你之前说任何人都有改过的机会,我又何尝不想如你所说的那般。”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白泽慌了,感觉到司徒鸿途的气息在逐渐高涨。
“我害死了罗依依和鹤昆仑二人,叛逃御兽门,亲手杀了好几个御兽门弟子。我还想杀了安娜那个妖女,就连老疯都死在我手里。如果可能,我倒是也想悔悟一番,只是啊,有些事已经不可挽回了。”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
天阶的气息宛如狂龙一样从沉睡中苏醒。
房间里充斥天阶三层的威压,座椅床榻都在颤抖,屋顶窸窸窣窣落下灰尘。
白泽脸色惨白,一步步的往后退:“你……你说什么?你叛逃御兽门?你杀了老疯?你……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白泽退着退着,哐啷一声。他脚碰到药壶,把药壶从炉子上碰翻了,温热的药汤泼了一地。
他浑身都在打颤,一股冰寒从背脊爬上来。
“白大夫,救蛇之人,终被蛇咬。我今日可以教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大恶之人是存在的。”司徒鸿途说,“你啊,就是太心善了。你医术再高,救得了疾病伤痛,可你救不了这世道啊。”
说着,他露出惋惜的神色,伸出大手,朝着白泽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