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沙感觉到眼前一黑,这一摔,似乎摔得很厉害,好像把地都砸了个很大的坑似的。但是,那豆大的雨点,却突然消失了。
身体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那肯定是在摔倒的时候,蹭到了什么东西,被踹那一脚,也很疼了,现在,整个老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不过,对于刚刚出现的这个情况,他却是始料未及,再睁眼一看,四周这么黑,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
正在纳闷之间,就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搀了起来,接着,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老爷,您没事吧?”
老的沙正想要回答,就听到头顶上有人说话:“肯定是有人把他藏起来了,立刻检查整个院子,不要让他跑掉了。”
一瞬间,老的沙就明白了,自己刚刚摔倒的时候,这地似乎自己裂开了一条缝,自己就掉下来了,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总之,自己没有落在那些人手里,就是万幸,想想刚刚那一脚,要是自己落在那些人手里,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老爷,这里危险,还是先送您出城再说,您跟我走,弯下腰。”耳边,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不过,老的沙听声音似乎很熟悉,这个人,好像是前年就进入自己家里的一个仆人,叫福禄,这个仆人一直默默无闻,老的沙也是上次手底下仆人生病的时候,让这个福禄抬过几天轿子,才熟悉了这个人。
而现在,这个福禄的表现,绝对不简单,他一定是有背景的。
老的沙也知道,现在还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他也只能依靠福禄。他就这样,被福禄搀扶着,弯着腰,向前走去,同时,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自己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个地道了?自己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走了两柱香的时间,终于,前面到头了。
“嘭,嘭。”福禄敲了敲头顶的木板,接着,“哗啦”一声,头顶就被打开了,一股光亮,照了进来。
上面伸出了两只手来。
这头顶的门一打开,老的沙就不由得想要捂住鼻子,怎么这么臭?不过,还没有等他犹豫,他就已经被头顶上的人拉了出来。
这一出来,四周才看清楚了,这里是一间破烂的房屋,四处漏雨,而且,还弥漫着一股臭气。
这个在上面的人,老的沙不认识。
“老爷,现在情况非常危急,您必须要尽快出城,迫不得已,您委屈一下,这是我的兄弟,大头。”福禄从下面上来了,赶紧说道。
老的沙看了眼身边的这个家伙,虽然老的沙心里,不是完全地信任他们,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皇太子要对他下毒手了,如果他不尽快出城的话,恐怕,就会被咔嚓掉了,家人,他暂时是顾不上了,只有保全了自己,赶紧带救兵回来,自己才有翻盘的可能。
想到这里,老的沙点了点头。
“老爷,把这衣服穿上。”大头在一旁说道,递上来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还有些馊味。
老的沙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不过,再看看自己穿着的已经破烂的能拧出水来的丝绸长袍,知道如果这样出去,肯定会破绽百出,而且,一直穿这湿衣服,肯定会生病,还得穿干的。
一咬牙,老的沙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的长袍褪下,换上了这套衣服。
一顶硕大的斗笠,再加上一幅蓑衣,很快,老的沙就变成了一个地道的乡下人,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知道,他居然就是位极人臣的御史大夫。
福禄和大头两人也是做如此打扮,准备妥当,打开了们。
外面,雨已经小了。
这种倾盆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变成了毛毛细雨。
几头驴,悠闲地摆着尾巴,在驴圈里舒服地吃着草料,看着人走近,还有些不情愿。
不过,它们没有牛的倔劲,被拉了出来,套上了驴车,只是哼哼了几声,就习惯了。
接着,两人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木桶,搬上了驴车,这一搬,污秽之气更浓了。
老的沙一出来,立刻就明白了,难怪这里这么有味道,因为这里是收集污秽之物的一个场所,是最下三滥的人干的营生,平时,他是绝对不会与这样的人为伍的,没想到,今日却需要靠这个方式来出城啊
“老爷,小的无能,只能用这种方式出城,您先委屈一下。”福禄说道。
当年韩雪能够忍受胯下之辱,我老的沙,又何尝不能?老的沙现在已经看开了,大步出去,坐到了一辆马车的车辕上,接着,举起了驴鞭,叫了声:“的。”驴居然听懂了,顺势向前走去。
这架势,可就是一个地道的车把式。
蒙古人,自幼生活在马背上,和马匹为伍,现在,虽然富贵了,还是有人一直保持这种爱好,现在,虽然是头驴,也是带毛的畜生,手法大同小异。
福禄和大头两人一看,立刻赶上剩余的两辆驴车,一同向城头走去。
车内的粪便的臭味,远远地就飘溢开了。
此时,雨虽然小了,道路上的人也不是太多,一路上,走得很快。
虽然脸上很轻松,但是,其实心里是非常紧张的。大都城戒备森严,城池高大,如果现在不出城,那等太子派人全城搜索的时候,就不好逃脱了。而现在,对他们来说,如何出这个城门口,依旧是最严峻的挑战。
渐渐地,城门口近了。
“站住,干什么的?”远远地,一个声音就传了过来。
守候在城门口的官兵,已经看到了这几辆马车。今天一天还没什么人进出,守城的官兵心中还有些期待。但是,稍后,就闻到了这股臭味。顿时,就咒骂起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往城外倒馊水?”
“禀军爷,下了场大雨,这路就无法走了,现在雨小了,就赶紧运出来了。”福禄说道。
本来,这种东西,是在天蒙蒙亮,城门刚打开的时候,将它们运出去的,但是,今日的一场大雨,延迟了他们的行动,这大雨之下,如果要冒雨行走,恐怕会淋坏了牲口,这就是福禄准备好的借口。
虽然理由很充分,不过,福禄还是在兜里揣了几张宝钞,如果对方再刁难,那就得塞些好处了。虽然他们这活计,守城门的官兵不怎么难为。
谁知,还没有等福禄开口,城门口的那个家伙,就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那表情,绝对像是在赶苍蝇一样。
“谢军爷。”几个人心中一喜,赶着驴车,顺利地出了城门。
望着身后那座高大的城池越来预案预案,终于,老的沙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安全了。
雨已经停了,老的沙除去了蓑衣,摘下了斗笠,今日还真是凶险万分,最后,还是顺利脱险了。
“福禄,那条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的沙终于开口了。
现在,老的沙是单身一人,还不是质问这下人的时候,但是,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没有一件是让他非常清楚的,所以,老的沙还是开口了。
老的沙这么一问,福禄的脸上露出了难为情的样子来:“老爷,非常抱歉,小人瞒了您两年,其实,小人本来是脱脱大人的府里的下人。”
脱脱?骤然听到了福禄这么一说,老的沙脸上满是欢喜:“是脱脱大人派你来的吗?”
只这么一问,老的沙却突然又觉得不对,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脱脱大人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奸细?不管是什么目的,这样的举动,是没有人喜欢的。
福禄摇了摇头:“当年脱脱大人被害,小人从脱脱大人府上出来,走投无路,几乎要饿死了,后来,能容老爷收留,已经千恩万谢了,再说,那个时候,很多传言,都说脱脱大人已经被害死了。”
这个倒是实情,这么一说,老的沙的心放了下来,那地道,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最近,有一次小人上街,偶然遇到了曾经的脱脱大人府上的吴老先生,他告诉我,老爷最近会有难,让我早做安排。小人一听,非常着急,但是,此事非同小可,没有确切的把握,小人也不敢和大人明言,于是,就自作主张,偷偷地挖了个地道,希望老爷在危急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大头以前是干地下的买卖的,挖地道,是我们两人干的。今日也是万幸,老爷摔倒之地,离这地道口很近,小人只稍稍用力,就将老爷拉入了地道之中,然后,顶上了地板,才将老爷救了出来。”
福禄这么一说,老的沙才算是大致明白过来,这个吴老先生,自然就是吴行可,这个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推算凶吉,难道是他推算出了自己的这次凶劫?自从脱脱大人失势之后,这个人就不见踪迹,这次,福禄见到了他,肯定不是偶然的,究竟是吴行可自己的意思,还是,脱脱大人的意思?
要是脱脱大人复出,这国家就还有希望!
“那位吴老先生,你还能见到吗?”老的沙问道。
福禄摇了摇头:“这个,是需要机缘的,就是在脱脱大人府上的时候,小人也见了不到十次。”
看来,想要见脱脱大人,没那么容易啊,他对朝廷早已经私心,而自己,现在想要摆脱这里的局势,唯一可以采取的办法,就是找孛罗,让他匡扶大元江山!
反正,自己和孛罗,是一同被冤枉的。
“老爷,不知老爷有什么打算?”福寿问道。
“我要去山西。”老的沙说道。
“老爷,这里去山西,路途难走,小人认识一个商队,不如,您跟在商队之中,也可以保护自己,路途也不会太艰难。”大头说道。
“可靠吗?”老的沙问道,他知道,随着在大都内太子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四处搜寻的,若没有可靠的人,再被出卖了,自己就太悲剧了。
“非常可靠,是小人的一个堂兄。”大头说道:“老爷,小人可以和您一同去。”
听到大头这么表示,老的沙知道,现在,自己最好还是相信大头的话,毕竟,这次出来的匆忙,连银两都没有装。
“老爷,小人也应该和您一同前往,但是,老爷的家眷,还都在大都之内,小人需要设法将他们营救出来,至少,也要攀上那些牢头,省的他们在里面受苦。”
福禄这么一说,老的沙更是感动:“福禄,我去山西,会调动大批人马前来,等我从山西回来之后,就是你发达之时!”
去山西,调动大批人马,那自然就是去将孛罗帖木儿的军队调来了,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现在,老的沙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地告诉了福禄,在他的眼里,福禄已经是自己最亲近的手下。
危难之中见真情,这次,要没有福禄,恐怕此时,自己已经被太子给害了。
平心而论,老的沙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没有皇上旨意,率领军队进大都,这就是谋逆,但是,老的沙绝对不是软柿子,可以任皇太子捏,而且,现在看这情况,皇上都已经奈何不了皇太子了,这是非常不正常的,老的沙确信,皇太子恐怕已经做好了夺权的准备。
这样的一个氛围下,老的沙去将孛罗帖木儿的军队调入大都来,这是为了皇上!
老的沙心中的这个意念,是非常坚定的,同时,他也坚信,自己的老相识孛罗帖木儿在得知大都之内的情况之下,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来。
大元的江山,绝对不能落入宵小之手!
几个时辰后,老的沙就变成了一个商贩,踏上了去山西之路,福禄终于完成了任务,长出了一口气。
老的沙这么老了,人果然糊涂,他以为,自己是一心为他的吗?笑话!福禄的眼睛,望着南方,不知己方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够打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