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半晌,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平之,我们觉得你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才把这寨子交到你的手里,你竟然要带着寨子里的人出去,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出去了就是一个死?”
那边一个声音痛心疾首的说:“平之啊,你怎么能够把外人带进来呢?咱们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外人进来过,所以我们才能够活的好好的,才能有你们这些人呢,你说你把外人带进来了,这个地方如果不安全了,你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去哪里?”
冷平之赶紧说道:“几位老人家,这位是一个货行的掌柜,我请他过来是想要让他帮着咱们挣钱糊口的,已经好几年了,咱们这边没有人过来送东西,咱们自己也没有钱出去买,继续下去咱们只能饿死在这深山里面呢。”
一个声音冷笑两声,说:“说到底,你不就是惦记着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手里那点东西吗?你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还能不给你吗?当初咱们的老祖宗可是立下了规矩的,万万不能引了外面的人进来,你竟然带着人进来了。”
冷平之赶紧辩解道:“我怎么会惦记你们的东西呢?咱们这么些人呢,光靠手里这点东西,能够维持几年?我就想找一条能够让咱们能够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的路子,最起码能够想吃什么了咱们就能把东西吃上,哪里像现在这般,地里的东西越种越少,想要吃饱肚子都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
说到最后,冷平之冷着声音对外面高声说道:“巩勇,巩勇你过来。”、
待到巩勇从外面站着的人里面挤着进来,冷平之对他说:“你赶紧把几位老人家老祖宗先送回去,我这边把事情谈好了再去给几位老祖宗请罪。”
巩勇听了,有些为难的看着站在洞口的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许棣看那几个老人,年纪确实是不小了,个个都是瘦骨嶙峋的,估计这寨子里面的人真的像冷平之说的那样,已经断粮了,不给自己在外面找条生路,饿死是早晚的事情。
现在外面户籍查得严,这些人就是从这里出去,在外面没有接应的人也不能够生存下去,所以,今日里许棣被冷平之跟巩勇冒着寨子里面的规距带进来,真的是有些走投无路了。
许棣不由得摇了摇头,那边一个老人看到许棣摇头,抬起拐杖指着许棣,很生气的问道:“你这个小伙子,你摇什么头啊?”
许棣笑着说:“我笑你们都快要成了坐井观天里面的那只蛤蟆了。”
那老家伙听了,之后,脸色很是难看,厉声喝道:“你骂谁呢?”
许棣笑着说:“我这是骂人吗?我这就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你们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地方,自己不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你们不是坐井观天是什么?我是不知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们大梁的百姓,现在有多种多样的粮食作物,还有种类繁多的蔬菜水果,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地方,秋天种下冬小麦,第二年夏天收起来,接着再种下从番邦引进的玉米,待到秋天能够收获一茬的玉米,这一年两季的庄稼,让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看看你们呢?你们就把自己关在这里,自己思想腐朽,还压制年轻人活跃的想法,说你坐井观天还是高抬了您呢。”
几个老家伙气喘吁吁的看着许棣,许棣轻笑一声,说:“你们要想开啊,既然已经垂垂老矣,那就不要管年轻人怎么想的,要尊重年轻人的想法,毕竟,这个世道啊,早晚都是属于年轻人的,年轻人可以去创造很多属于这个世道的精彩,至于你们,就等着享受你们的后辈为你们创造的生活就好。”
冷平之不由得对许棣刮目相看,可是他也不能由着许棣对这几个老家伙这样出口狂喷,赶紧对巩勇说:“老二,你赶紧带着几个人送这几位老人家回家去。”
几个老家伙不想走,那巩勇已经被许棣的言论折服,就想着要好好的听一听许棣后面是怎么讲的,对着自己的身后摆了摆手,几个小喽啰赶紧上前,又拖又拉又抱的把人给带走了。
许棣看着冷平之,冷笑一声你,说:“大当家的,我现在很怀疑,你把我弄进来,就是为了准备要撕票的,你看看你们现在,你们能够拿出什么跟我交易?你们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帮你们做买卖挣钱养活这么多人?”
冷平之讪讪的说:“我既然是要请你帮我挣钱,自然是能够拿的出来要准备买卖的东西,还没请教您贵姓?”
前倨而后恭,许棣知道,这个冷平之,在这个山谷之中是呆够了,现在他很是迫切的想要从这里出去,他想要出去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像他的祖辈父辈们那样就守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看着太阳升起来,太阳落下去,一天一天的,一月一月的,一年一年的,直到自己慢慢的老去。
许棣冷冷的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陈”,席靖安直到,这是准备要借用陈家的名义谈事情了。
冷平之虽然一直在这个山谷里面,但是外面的很多事情他还是有所耳闻,听到陈这个姓,皱了皱眉,说道:“梧州好像没有什么姓陈的大户人家。”
许棣笑了笑,说:“我是京城陈家的,我们陈家在梧州有一个比较大的商行,负责大梁西北地区的各家商行,家里人就把我给派了过来,我也是好胜心强,听闻吕州除了竹纸,就赶着过来跟人家谈,这才有机会认识大当家的。”
冷平之很是感兴趣的问道:“你说的陈家,可是前朝御医陈家?”
许棣点了点头,说:“自然是这个陈家,我是陈家长房的次子,叫做陈玉安。”
冷平之听了,赶紧拱手行礼道:“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陈家的后人,失礼失礼,我看陈兄弟不到而立之年,我已过而立,舔着脸称呼一声陈兄弟。”
许棣赶紧回礼,两个人分主次坐下,冷平之长叹一声,说:“不满陈兄弟,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些前朝的皇亲国戚,当初玉家败坏了祖宗的基业,我们这些人家的长辈就把家中的一些孩子给送到这里来,为地就是能够保住家中的血脉,已经一百多年了,早些年过来的已是归为尘土,只余下我们这些后代,日日在这峡谷之中捱时光,愚兄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想着从这里走出去,总是算条路子,这才有了打算在外面做买卖,待到挣了钱,再把这些人给接出去的打算。”
许棣摇了摇头,说:“大当家的,本朝户籍制度森严如果没有户籍,寸步难行啊。”
冷平之长叹一声,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谷中诸人没有充足的粮食,不适合继续在这山谷之中生存下去。”
许棣想了想,说:“我们家是永宁侯府的姻亲,要不然我请了家中长辈帮着去给大当家的说项说项?”
冷平之摆了摆手,说:“还是先不要,还不清楚当今的圣上会如何考虑,我们都是前朝的余孽,万一圣上不允许我等继续在这大梁生存下去,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谷中还有诸多的老弱,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一同去冒这个险。”
那边巩勇有些不耐烦的说:“大哥,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寨子里早就没什么余粮了,留下来是个饿死,出去了虽然有可能也是个死,可这万一能活了呢?这地方我实在是呆够了,咱们还是走吧。”
冷平之呵斥道:“哪里是能说走就走的呢?出去之后要住在哪里?这么多人,就是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都不容易,我倒是觉得,现在先找几个人出去挣钱,然后买些吃的用的回来,再在这谷中住几年,然后谷中诸人一点一点的往外转移才是呢。”
巩勇想到谷中的那些让人作呕的食物,再想到方才在席靖安的报复里面找到的那一小包的肉条,听席靖安说,那些肉条是用猪肉做的,是家里姑奶奶的厨娘帮着做的,味道没得说,越吃越爱吃,只可惜数量太少了,三两口的就没了。
巩勇看冷平之冷脸呵斥的样子,脸色不好看,不过倒是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沉着一张脸去了山洞外面。
冷平之看着许棣,很是真诚的说:“陈兄弟,我们在外面真没有什么可信赖的人,你说的很对,在这里是个死,出去了说不定就能找到一条活路呢,还得请你帮我们找一条活路才是呢。”
许棣看着冷平之,想了想,说:“大当家的,既然你这样郑重的托付于我,那我一定尽力而为,我们陈家,跟永宁侯府休息相关,我将这件事情接下来,总得要经过永宁侯府才是,我在这里说句实话,你们这些事情,我一个人根本就没有能力接下来,但是如果有永宁侯府出面,帮着向当今圣上陈词,说不得还真能够给你们挣出来一条活路。”
冷平之沉思良久,这才叹了口气,说:“既如此,那就拜托陈兄弟了,我们还有个三弟,出谷办事情去了,说今日明日就能归来,还请陈兄弟在这谷中稍等两日,待到我那三弟回来了,咱们坐下来好好的合计一二才是。”
听到这谷中的三当家的出谷办事,许棣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那么好对付,这三当家的应该是经常出谷的人,对外面的事情比起这谷中的人,了解的更多,许棣现在祈祷这个三当家的不曾见过自己。
看时候不早了,巩勇对冷平之说:“大哥,厨房早上跟我说,昨日里他们在后山抓到一只野鸡呢,我看咱们今日就把这野鸡给炖了怎么样?”
许棣赶紧摆手,说:“还是不用了,我们常年走南闯北的,吃什么也不讲究,我们在外面想吃什么去外面就楼上就有了,你们还是留着给年老体弱之人用才是呢。”
巩勇听了,直接就说:“一只野鸡我还做不了主了?你们且等一等,我这就让厨房给做了去。”
结果那野鸡还不曾做好呢,桃花寨的三当家回来了。
三当家叫向见洲,二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带着几分的精明,看到许棣他们几个,很吃了一惊,待到听大当家冷平之说这是京城陈家长房的次子,脸上带着喜色,对许棣说:“我在外面行走,听的最多的就是你们陈家,这些年靠着你们家的海船,从外面带回来很多的种子,我还从外面带回来一些呢,不过长得不是很好。”
许棣想到来的路上在路边见到的那些长得不是很好的庄稼,说:“种地可不仅仅是把种子埋到地里就是,一块庄稼地,今年种了这个庄稼,明年就得想法子种些别的,最好是种两年麦子玉米再种些大豆,一个是让土地歇一歇,在一个就是种大豆土地还能增加些营养。”
谷中这些人,当初不是家里的主子,就是一些打小就服侍主子的近侍,哪里有什么会种地的?
听了许棣的话,向见洲非常的感兴趣,追着问道:“陈大哥,陈大哥,你再跟我讲一讲,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许棣这会子心里竟然对这些人有些心疼,叹了口气,说:“我呀,建议你去买几本关于种植的书回来好好的看看,想要种出好的庄稼,土地很重要,种子也很重要,还有什么时候追肥,什么时候灌溉,追肥的时候追的什么样的肥料,灌溉地方时候要把地浇到一个什么程度,都是非常有讲究的。”
向见洲听的脸上有疑惑,也有兴奋,待要再问呢,冷平之轻轻的咳嗽一声,说:“三弟啊,来日方长呢,咱们不着急这一时。”
炖好的野鸡已经放在桌子上,许棣看着那些带着缺口的餐具,清漆掉的一块一块的餐桌,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你们真是辛苦了。”
巩勇笑着说:“我们都习惯了,习惯了就好。”
向见洲给许棣倒了一杯茶,说:“以茶代酒,敬陈大哥一杯,还得请陈大哥帮我们寻一条活路才是。”
这顿饭许棣吃的,五味杂陈,吃过饭,就在方才的议事大厅,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巩勇跟向见洲在上面铺了一些被褥,好在现在天气也不是很凉,从包袱里面找出来一件长衫,就这么凑活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