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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见女子坐立不安,不由出声安慰,“蝶儿,还在担心出城的事?”
白衣女子点点头,“怎能不担心啊,我们在乾州已经逗留一个月了,再不出城,盘缠就快要用完,这一路行来,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保不准一个不小心,我们就会丧命,早知道,半年前就应该留在帝都,好歹皇帝还在那里,目前来看,也只有帝都最安全。”
男子叹了口气,憨厚的眼睛里也露出忧色,“可是没有通关文牒,这想要出城何其困难?乾州目前有兵马驻守,我听说这支军队从前是楚王的人,骁勇善战,这不就守住乾州了?所以这里还算比较安全。”
“你看这乾州客栈到处都是满的,也不单单是我们出不了城,而且,就算出得了乾州,下一个城池我们能不能进去都不一定,万一在半路被当做奸细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白衣女子更加担心,“那我们就要一直在乾州待下去?万一盘缠用完了该如何是好?”
男子拍了拍女子的手,“蝶儿,别担心,为夫会想办法的!”
可是,男子心里知晓,他又哪能想到办法?要想出城,且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帝都,除非能得到通关文牒,但他们一介平民又如何有机会见到主帅获得通关文牒?
男子和女子满面忧色交谈着,却没注意到角落里有道高大的身影,他正伏在桌上,而桌子一角,已然堆满了酒坛。
在这战乱的年代,酒馆里像这种借酒浇愁的酒鬼本就十分多。
这一回,不过掌灯时分,月牙刚上梢头,酒馆里也已有了三四个这样的人,所以,一开始,白衣女子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高大男子,可是,他不似常人般饮酒的方式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白衣女子见他几乎是举着酒坛豪饮,一口就是半坛酒,不由多看了几眼。
此时,男子也正好抬头饮酒,待到白衣女子看到他半边脸,不由愣住,接着,眼底便迸出狂喜。
她几步走过去,惊喜叫道:“公子,怎么是你?”
这一过去,她才看到男子脚下竟是堆了十几个酒坛,加上桌上的四五个,他竟是一个人喝下了将近二十坛酒。
白衣女子惊得捂住嘴,忙去阻止,“公子,不要再喝了!”
可是男子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依然故我。
“蝶儿,你认识这位公子?”和白衣女子同行的男子走过来,看到那些酒坛,不由也蹙了眉心:“公子,您不能这么喝,太伤身体了!”
白衣女子解释道:“夫君,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在绯城轻红楼赎身,抛绣球招亲那一晚?”
憨厚男子道:“当然记得!怎么了?”
白衣女子笑道:“当时有位姑娘能做掌中舞,夫君想必印象深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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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眸光一亮,回想起当初乍见那样绝代风华的刹那,他兴奋地连声道:“记得!当然记得!原来以为蝶儿的舞技已是高超,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够超越蝶儿,竟然能做掌中舞!”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白衣男子,问道:“蝶儿,你是说这个人就是那天和那位姑娘一起的公子?”
白衣女子点头,“是啊!”
这位白衣女子正是当初在轻红楼招亲的花魁白舞蝶。
而不断饮酒,已然醉到人事不醒的白衣男子,正是夏侯楚煜。
白舞蝶见夏侯楚煜喝光了手中的酒,又招手要小二送酒来,不由出声阻止,“公子,你不能喝了!”
夏侯楚煜伏在桌上,并不理她,白舞蝶有些不太明白当日那样意气风发的男子为何今日会变得如此颓废。
“快!送酒来!”夏侯楚煜嫌小二动作慢了,大声斥责道。
“公子你不能——啊!”
白舞蝶还想阻止他,可是夏侯楚煜刚巧转过脸来,未覆面具的右半边脸上疤痕纵横的恐怖,顿时惊得白舞蝶连连后退几步,捂住嘴尖叫出声,“公子,你的脸——”
她接着便想到,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戴着半边面具,想必他的脸一直都是如此,半边俊美似天神,半边却是毁容似地狱厉鬼。
夏侯楚煜眯紧了凤眸,指着自己的脸,盯着白舞蝶冷冷一笑,“是不是很丑?”
丑吗?好像不是!那左边半边脸分明俊美,容颜绝世,直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丑吗?可是那另半边脸上却是疤痕纵横,让人一眼看去就心生恐惧,不愿再多看一眼。
“怎么会这样?”白舞蝶有些尴尬,她竟是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公子……”
夏侯楚煜不再理她,仰头又猛地灌下去半坛酒,白舞蝶也顾不上害怕,上前夺下他手中的酒坛,沉声道:“公子,你不能这样喝,会醉的!”
“醉?”夏侯楚煜却只是笑了笑,“若是真能醉了多好,醉了就能见到墨儿了!可是为什么我喝了那么多,还是没醉?”
醉没醉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越想醉,却越是醉不了,反而越喝越清醒。
多少个日夜了,他想在梦中会她,可是除了最初那几日他能不断梦见她坠崖前的一刻,后来每当他一闭眼,却再见不到她的身影,只有那无尽的黑暗将他吞没。
他不知道是不是她此时就在那黑暗中,可是每当想起她一个人在那黑暗冰冷的地下,他的心就就像是被千万把刀子剐过,痛得他无法呼吸。
夏侯楚煜忽然抬眸看着白舞蝶,凤眸中闪过不悦,低声呵斥,“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要管我?除了墨儿,没人能管到我!”
白舞蝶被他一瞪,吓得心不由突地一跳,但听到他口中提到一个名字,不禁重复了一遍,接着眼眸一亮,问道:“公子口中的墨儿,是否就是当日在公子掌中跳舞的穿墨衣的姑娘?”
夏侯楚煜怔了怔,脊背变得僵硬,他忽的眯紧了眼眸,双拳在身侧握地死紧,眸底布满了痛楚。
白舞蝶却兀自兴奋说道:“那日一别,舞蝶心中时常还会想起当日姑娘舞蹈的画面,舞蝶还想若是有缘再见姑娘,一定要向姑娘请教一二,今日在这巧遇公子,不知公子可否引舞蝶去见见姑娘?”
“你说你想见墨儿?”夏侯楚煜愣了愣。
“是啊,公子。”白舞蝶笑道。
“哈,我也想见她,可是她走了,走了……”夏侯楚煜忽然笑了起来,若是不看他毁掉的半边脸,他的笑容迷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