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戴着一个助听器,却没听到。
他迅速抬手,看似抓头发的弄了弄耳侧……没有反应。
薄久神情古怪:“就刚刚,你没听到吗?”
曲宁面色微变。
以往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但每一种无疑都代表着一件事情——他的耳朵又恶化了。
薄久从书房出来,就看见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一动不动。
他想了想,走过去:“怎么又委屈巴巴的模样?我今天也没下你朋友的面子吧?”
薄久有些奇怪,伸手刚搭上去,对方就好像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坐起身来。
他也被吓了一下,“别激动曲宁,是我,怎么了这是??”
曲宁没回应。
他一般很礼貌,脾气也好,没有不理人的时候。
到家后洗了一个澡,也没和薄久交流,转身抱着被子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曲宁的神情完全不像是睡着的模样,倒像是没听见有人过来,他抹了一把脸,声线很低:“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薄久心里有些打鼓,前不久才做好了不惹这个人伤心的决定,现在看起来自己好像又不知道踩到了哪里的雷区。
“……对不起。”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在他和薄久重逢没有多久,在他得到他的一次音乐会邀约后。
助听器这种东西,不是戴上之后就不用换的,相反,对于听障来说,他们每一个阶段的耳朵状况都会更换不同的助听器,甚至有一个职业叫做“验配师”。
和厌世感。
就好像你自己拼尽全力想要为了这个人好起来,但又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一样。
曲宁看了一眼薄久,什么话都不想说,又重新躺了下去,却没再闭上眼睛。
曲宁看向他:“没关系,你没有错。”
薄久眼神闪过迟疑:“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曲宁:“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想事情太沉迷,没听到你过来的声音。”
两人在一个房间当了好多天的室友,还是第一次在深夜这个暧昧的时间靠的这么近。
薄久伸手,重新拍上了刚才接触的位置:“胆子怎么这么小。”
曲宁:“谁知道呢,没救了。”
薄久开玩笑:“那我以后给自己挂个铃铛,过来的时候叮叮当当的响,你就该察觉了吧?”
曲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薄久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所以刚才在想什么呢,想的脸上表情都不好看。”
曲宁思考了一下,轻声回问道:“你被人欺骗过吗?”
薄久:“当然。”
曲宁:“谁啊?”
薄久一脸不忿:“还能是谁,还不是你,当初说好了一起毕业旅行,我回了一趟老家,回来连个鬼影都没了,你个小骗子,一走就是七年,就这一点,坑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你。”
曲宁噗嗤笑了一声。
“那完了,你下辈子可能也要被我预支了。”
薄久没听懂,他道:“你又骗了我什么?你人都在我这里了,还能翻出天去?”
曲宁:“哈哈哈哈哈哈。”
薄久也乐了,他轻拍了两下被褥:“早上没吃上饭,工作到中午就有点胃疼,一想到你拿着我的东西去见别的男人,我这胃就更疼了。”
曲宁脸上又浮现担忧:“你胃没事吧?”
薄久卖完惨,又后悔让他担心了:“没什么事,前些年熬夜的小毛病。”
曲宁眼神认真的看着对方:“以后我给你做养胃粥,保准将你养的水灵灵的。”
薄久不满:“有你这么形容一个男人的吗?我看今天那个李什么德才是‘水灵灵’的,话说回来,他这么水灵,该不会是你在英国投喂的效果吧?”
曲宁:“如果我真的投喂他了呢?”
薄久:“那我就不是你的第一投喂者了?”
第一对薄久来说很重要,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是第一没有第二,更何况这件事关乎曲宁的“宠爱。”
想到这他又追问:“不是吧?”
曲宁很喜欢薄久和他慢慢聊天的模样:“是,又不是。”趁着对方的脸色垮下来之前,他连忙补充:“我的厨艺变好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但我和他上一次自己做饭吃是在大学了。”
薄久脸色转晴:“那这么说来我得到的是最好的了?他当初也就是我的‘试验品’。”
曲宁:“不要这样说人家啦。”
薄久:“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这人一看就不正经,长的一副小白脸模样,现在粉丝还就爱吃这一口。”
曲宁又哈哈笑了两声。
薄久看着他的脸,觉得这么开开心心的才是曲宁应该有的样子。
“总之你离他远点,不出意外他以后是要出道的,到时候粉丝一大堆,麻烦得很。”
“是因为粉丝太麻烦了吗?”曲宁问。
薄久:“要不然呢。”
曲宁状似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还以为你吃醋了呢。”
薄久立刻反驳:“——我会吃醋?呵。”
曲宁一顿,看着薄久只是笑,原来傲娇着急起来是这种模样,但曲宁只是逗一瞬,再逗就越界了。
吃醋是一个危险的话题。
后者的脸色有些丰富,牵强的找补:“我和你说过的,我不爱吃醋。”
曲宁:“对,你喜欢油焖。”
薄久:“……嗯,不说了,你休息吧,今天跑来跑去的已经很累了。”
曲宁也“嗯”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却察觉床边的人还没有走,于是他含糊道:“薄久,你在为难一个社恐睡觉,再这样我今晚真的不用睡了。”
曲宁没看见,薄久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好似对话结束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他看着曲宁又微微掀起的眼帘道:“刚才一直都想问……”
“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嘴唇呢?”
曲宁沉默了几息,开玩笑着道:“因为你的眼睛像星空,看两秒,就要忍不住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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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査德的出现看似在两人之间没有掀起任何风浪,但不知名的隐秘的要素却保留了下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薄久第n次在公司看见李査德对他意味不明的笑,以及特意叮嘱李铭的东西碰了钉子之后愈发明显了。
“你说什么?查不到?”薄久皱眉,“一个人的就医记录怎么会查不到,你报曲宁的名字了吗?”
李助理表情也很困惑:“报了,将曲设计大学及工作室附近的医院都打听了一遍,没有任何记录。”
薄久神色沉了下来。
李助理见状小声提示道:“外国的家庭医生比较普遍,还有一些保密性很强的私人诊所,或许是我们的方向不对……”
“他说他有一个心理医生,你从心理医生入手,将范围定位在华人,男性,长发美术生的角度上再去找,不要再用名字找了。”也许曲宁根本没有用这个名字看病。
薄久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李査德说的狮子与鹿的故事,微微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李铭也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就在他带着薄久的吩咐重新调查期间,前些日子订的音乐会要开始了。
薄久按下心里的诸多猜疑,回家路上送了曲宁一套很漂亮的衣服。
“西装?”
“嗯,云雾白,上面有暗针刺绣,看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
曲宁弯着眼睛道:“邀请我去聆听艺术还给我打扮,你真好呀。”
薄久小小的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谁能像我这样对你?好好珍惜机会。”
确实没有,曲宁看起来很开心:“知道啦知道啦,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薄久侧目:“什么?”
曲宁:“我得回去稍微收拾一下,总不能在车上换衣服吧。”
薄久:“小事情。”
两人一路开车回家,几乎是刚进家门,薄久就看见曲宁急匆匆的往卧室衣帽间走去。
“别急,还有时间。”
曲宁摇头晃脑的嗯了一声:“我得打扮打扮。”
薄久知道曲宁爱美又讲究,也就没怀疑什么,但他不知道,曲宁一进屋,就在自己的小保险箱中拿出了一副东西。
没想到饮鸩止渴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幸亏这几天还有另一只在苟延残喘,”曲宁看着医生嘱咐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一套设备,“但我还挺乐意,哈哈。”
和薄久在一起,都是以后最美的回忆,曲宁啊曲宁,你一定要努力。
备用加强型助听器的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画集。
曲宁随手翻动了两下,又将青春年少重新锁进了心里。
薄久在外面敲了敲门:“喂,小同桌,你好了没?”
曲宁慢条斯理的将备用设备塞入耳朵,加强功能让一切都被无限放大了开来。
他不会再听不到,相反,他很能听到。
敲门声犹如重锤擂鼓,青年略显不适的皱了皱眉,然后撑在镜子前,细白的指节缓慢的拨弄了一缕碎发。
可以。
很漂亮。
是能站在他身边的模样。
曲宁放下头发,转身拉开衣帽间的门,薄久一身黑衣站在外面,和他形成了矛盾又和谐的搭配。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几秒:“完美过头了曲设计。”
“我要履行一个合约伴侣的职责。”
薄久拧了拧眉:“这次不是合约,我是真心实意想邀请你一起。”
曲宁愣了愣,轻声暗示道:“薄久,对待任何人,都不能丧失掉猎手的警惕,尤其对我这种已经逃过一次的猎物来说。”重新投入不一定意味着会找回成本,也许会赔的更惨呢?
赔的这辈子忘不掉,下辈子也忘不掉了。
薄久看了曲宁一眼。
“能耐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警惕心?你胆子这么小,我现在连跟你大声说话都不敢,我悄悄警惕还不行?或者说,你希望我这么对你?”
薄久说完,忽的抬手,轻轻扼住了青年的下颚,嘴唇凑近,磁沉声线强横的钻入曲宁的耳蜗:“教你说话教你融入社会可不是为了让你再跑一次的。”
“你这个暗示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预警无效曲设计,我这次非得把你这个尝到甜头就跑的毛病给治好了。”
这次回家的路上曲宁没有睡觉。
这就和眼睛度数增加了要重新检测换眼镜是一个道理。
本以为经过几次耳朵的问题,他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接受,但此时此刻,看着薄久的略带焦急的脸,曲宁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对,他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