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看着李休进入那道漩涡当中,盘膝坐下双手不停结印的李休,神情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为只要李休到此破了千里冰封,凭他们的实力想要脱身轻而易举。
却是忘记了魔种这最关键的一点。
千里冰封开始剧烈的波动起来,看上去似乎有摇摇欲坠之感。
知白阴沉着脸,袖中握着小印的右手用力攥紧,谁能想到大祭司口中几乎不可破的千里冰封竟然会被一个不过承意的小辈破掉?
“六先生倒是一副好算盘!”
阴曹的三位五境强者看到这一幕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讥讽道。
他们身为阴曹的人,本身就十分傲气,更别提此次行动竟然要听从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话,本来心中就不大舒服,这次终于是借机发泄了出来。
“你说什么?”
彭越三人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冷声道。
“怎么?说不得?若不是他过于自负,非要让那小子打开阵眼却不阻止,事情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阴曹之人不屑道。
“三位先生若是不愿意大可离去,何必在此说些无用之语?荒人的目的是破小南桥,而你们的目的是杀李休,无论大阵是否被破除,小南桥一定会破,李休也一定会死,至于眼下纵使这几十万人一路奔逃在我等联手之下又能逃回去几人?”
知白淡淡道。
那三人眼睛一眯,却是没有开口,因为这话很有道理。
哪怕是看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这大祭司的小弟子论起机敏来说的确高绝,他说的没错,无论过程如何,只要最终达成双方需要的目的就足够。
小南桥会破,李休会死,唯一遗憾的就是眼下这几十万南桥边军可能会逃回去。
李休坐在阵眼之上,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的脸上时不时地有着黑色纹络浮现,然后又被强行压了下去,此时此刻他的识海当中两股力量不停地相互交锋,每一次撞击都会带来如同针扎一般的刺痛,像是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
饶是李休心性坚韧非常此刻脸上也是有着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颊滚落。
他的双臂颤抖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看得出来他现如今只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不知还能撑多久。
天上落下的雪花像是棉絮一样在空中左右摇曳,怎么也不肯落在地面。
一阵风从空中吹拂带起一片雪花落在了千里冰封的灵气光罩上,发出一声轻响。
大阵裂开一条缝隙。
狂暴的灵气波动自所有人头顶之上一闪而逝。
李休面如金纸,口中的鲜血像是不要钱一般洒落胸前。
知白的脸终于变了,饶是有所准备,当李休真的将千里冰封破开一条缝隙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无法相信,良久后,知白的眼中出现了一抹钦佩。
他自己不敢称通读天下,但也算是读书万卷,能够亲手布置出千里冰封并作出假阵眼在那方小印上,他的阵道天赋如何自然不需多说。
但饶是如此他自己也是破不开千里冰封的。
“四哥,这李休当真是世上少有,若非这些蠢人牵绊,师弟我怕是胜不过他。”
他直接道。
江临伞摇了摇头:“李休值得钦佩,但真正的聪明人绝不会将自己置于生死当中,尤其是不会与这些蠢人为伍,他固然优秀,但还差了一点。”
知白呵呵一笑,扬了扬手。
大阵之外数百万荒人神情肃穆,犹如蹲在高山之上的雪狼,阴冷的盯着那数十万南桥边军,他们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六先生发布了号令,遵守便是。
自古以来在无数修士之间所流传最广泛地一句话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每个人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当李休的两只手即将再次接触的时候,他的口中却发出了一道极其痛苦的吼声,身体如同筛糠一般抖动着,左眼像是被鲜血浸染一般,猩红无比,满是邪气。
右眼却带着冰寒,夹杂倔强。
“给老子我,滚出去。”
李休猛然发出一声大吼,声浪震天,竟是第二次硬生生的将眼中那道猩红给压了下去。
他的瞳孔开始出现点点的涣散,双臂机械般的重复着动作,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千里冰封自中间一点开始,像是凋零的花瓣一样开始破碎。
看着阵眼之内的李休,李泗沉默了会儿,然后翻身下马,对郭淮说道:“阵法破掉的瞬间你便负责率领南桥边军折返回城,与孙胜里应外合不求全歼荒人,至少要保证收服小南桥。”
郭淮眉头微皱,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是遗嘱呢?
于是便出声问了一句。
李泗闻言笑了笑,身上的明黄甲有些刺眼:“李帅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年不能尽力,如今既然要死,我怎么也要死在世子殿下前头,李泗实力不济,但舍了这条命挡上一道雷劫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便向前走去,面色坦然。
打了这么多年仗,今日他便要尝尝这死亡是个什么滋味。
千里冰封的力量衰弱,一直被禁锢在空中的那一页纸终于是重新回到了老秀才的手中。
“李将军留步。”
吴墨笔双手负在身后,沉默片刻怀念道:“院长大人曾言,与天斗其乐无穷,活了几百年我却从未试过此中滋味,今日倒是想瞧一瞧这天劫的威力到底有几许?”
老秀才抬头看着天上,眼中似有好奇之色,这也是要赴死的意思。
李泗却没有觉得高兴或是欣慰,反而是面色一变,劝道:“对方有六名五境宗师虎视眈眈,您若是此刻求死,只怕将士们将尸骨无存。”
老秀才闻言却是摆了摆手,脸上的苦涩不再,反而有些洒脱:“千里冰封破掉,魔种便会透体而出,天劫降临,五境宗师不比其他,他们此刻若是敢动手,便也会死在雷劫之下,你等大可放心撤退。”
“老夫活了许多年,今日方才觉得有意思一些。”
天上的黑云聚集,当头压下,昏沉且黑暗。
他们两个人迈着步子朝阵眼之处走去,李泗跟在吴墨笔身后,眉眼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