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策略是一天前大家在妮可号上开会决定的。
当初薛来相和他的伙伴们被救到船上后,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出了这个策略——只要把妮可号开到霍洛港外,哪怕什么也不做,应该能对苏禄的权贵们起到相当大震慑作用,到那时候我们只要提出一些谈判条件就行了。
当然了,这是兵不血刃的、最理想的情况,万一对方不开眼,不答应我们的赔偿要求,那我们完全可以封锁这个港口。
咱们船坚炮利,霍洛港一旦被封锁,断了国王和贵族们的财路,不信你苏禄国能受得住,到了那个时候,要扁要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所以事态发展到现在,形势基本上算是在正常发展中。
只是刚才的那场战斗确实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大伙没有考虑到因为浓雾天气的原因,妮可号迟迟没有抵达霍洛港外,反而让骄傲号的一路勘探测量跑到了前面。
人家都看不到妮可号,拿妮可号恐吓人家的目标自然就无法实行,结果阴差阳错,对方把骄傲号当成一块肥肉,而我方自然不会乖乖就范任人宰割,冲突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好在这个意外的冲突与我们的恐吓策略并不矛盾,反而有加成的作用。
当海面上的三艘排浆船被骄傲号打得惨不忍睹的时候,浓雾已经散去大半,人们如果从霍洛城墙上瞭望狭窄的海峡,视野是很清晰的。
因此霍洛港外海面上的情景至少在望远镜里应该看得明明白白。
至于在距离更近的码头上,大概有上万人目睹了排浆船的惨状吧?反正从骄傲号上观察,码头那里人头攒动,围观者甚众。
特别是那两个巨大的爆炸,远方大概有上万人一起惊呼,那个声浪传来,就跟在体育场看球赛时球迷的喊声一样,尽管那声音因为距离有些远完全只能听到声浪,但那些喊声无非是恐惧或惊讶,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时,骄傲号算是出尽了风头了。
很快,骄傲号上的人们就感知到了霍洛港码头上的人们对骄傲号的恐惧了。
因为当骄傲号慢慢的靠近码头时,居然引发了一场围观群众的大恐慌。
看来,人们确实无法理解一艘没有帆和桨的船如何能在海上航行的,人们最自然的想法是:这是一艘魔鬼或者幽灵驱动的魔船。
现在,这艘魔鬼船正向自己开来,人们不恐慌才是怪事,于是,当骄傲号在薛来相的引导下,渐渐靠近码头栈桥的时候,附近的人们开始四散奔逃,最后发展到整个码头商业区都变得混乱不堪,男人们在逃离,女人们则被裹挟在人流中尖叫,婴儿在母亲怀抱里啼哭,市场上的店铺纷纷关门闭户,码头广场上露天的摊位因为来不及收拾被人流挤垮,散乱的货物被奔逃的人们踩踏。
片刻之间,码头广场上除了遍地狼藉和几只猫狗在货物间出没外,广场上居然变得空无一人……
此时李三多和朱北国在驾驶舱里远远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码头,有些哭笑不得——好吧,至少达成了不错的恐吓效果。不过,对这个状况一时有些束手无策的李三多,回头对朱北国说:
“朱哥,现在我们找谁谈判啊?谁跟我们做生意啊?”
朱北国望着码头和远处同样看不见人影的城墙,半晌回应道:
“看来,只能先让俘虏们给城里送信了……”
信件倒是早就准备好了。
昨天晚上,由朱北国口授,薛来相执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以澳洲联邦的名义,对苏禄王国的照会文章。
朱北国之所以让薛来相执笔,是有不得已的考虑的,因为他觉得毛笔字这种东西,对于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穿越者而言是拿不出手的。
如今又没有电脑打印,所以交涉文件都是手写的。
手写也还罢了,自家一手缺胳膊少腿的简体字,一旦写出来怕是要让苏禄国的王公大人们笑话咱们没文化,结果还没有开始谈判呢,就在这个方面减分,朱北国心有不甘,他不想被这群人看轻。
虽然咱们自称是澳洲人,然而对外宣称我们是数百年前“崖山之后”,终究是以中华儿女自居,只不过,令人尴尬的是这群自称中华儿女的人,居然连拿毛笔的姿势都不标准,更别说毛笔字的书写了。
况且一旦让别人发现我们写不出一手规整的毛笔字,立刻就会被别人认为我们是一群连私塾童蒙都没有上过的蛮夷。
好吧,尽管咱们自己不认为自己是蛮夷,但是说老实话,咱们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我们一不会写毛笔字,二读不懂、也读不断没有标点符号的儒家经典,三还写着一手缺胳膊少腿的汉字。
所以,这群人如果出现在这个世道上,没有被世人当成用片假字的倭国人就不错了,现在这群人居然还对外以正宗的中华儿女自居,显然,在这个时代貌似很缺乏说服力。
总之,别人怎么想他朱北国不管,反正朱北国自己是绝不愿意在一群苏禄王国的贵族面前露这个怯、跌这个份的。
既然毛笔字现练是不可能的,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回避了。
还有,这篇照会文章针对的是苏禄王国的上层,虽然人家苏禄国是蛮夷,但朱博士的历史知识,他深知在文章书法这些事情上,是绝对糊弄不了这些所谓的蛮夷的。
根据历史记载,别看这苏禄国地处南洋蛮荒之地,却深受东方那个古老帝国文化的影响,从国王到饱学的文人,或多或少都会写读一些汉字和汉语书籍,不少有学问的贵族再不济也能读断没有标点符号的《论语》等儒家经典——没办法,这就是本时代的文化特征,历史学上有一个名词叫“中华文化圈”。
这个“圈”就包括南洋,在这个圈子里,汉家文化特征之强烈,仰俯皆是,这 “中华文化圈”五个字绝不是白叫的。
显然,在这个时代,来自欧洲的思想文化和文字尚未对这个地区产生多少影响,此时的大中华文化圈还很强势,对于中上阶层的人们而言,会读汉语会写汉字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那个感觉,就跟欧洲诸国的大小贵族们必须会一些法语,写几行法文才算是有文化有逼格一样。
所以,从东洋到南洋,大小各国,对于上层人士和读书人而言,有文化有逼格的标志就是能读懂汉语经典,最好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汉字,肯定是繁体的。
如果再加上会一点诗词曲赋什么的,那逼格就更高了。
这种风尚时来已久,且不说苏禄等一干撮尔小国,就像是东洋的日本、朝鲜,南洋的暹罗、安南以及缅甸、满次加这些大国,上层社会也是要学汉语的,王室的启蒙老师必须教王子公主们读写汉语经典,不然的话,哪天到那个天朝上国去朝贺纳贡,若连个贺表文章都写得不好,或者皇上下的诏喻都读不明白,则会被别人鄙视没文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