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瑶的命格,贵不可言!
当年,江玉真诞下李菡瑶后,李老太太上黄山翠微寺敬香,希望儿媳能再添一个孙子。她请翠微寺的方丈为江玉真批命,将江玉真的生辰八字、诞下孙女的日期都告诉了方丈。方丈却因此给李菡瑶批了命。
李老太太得了那批语,再不提给李家开枝散叶的话。
这件事,王妈妈自是清楚的。
王妈妈虽然信佛,对那批语却是将信将疑,然她亲眼见证了李菡瑶的成长,越来越相信姑娘未来成就非凡,今日圣旨降临,坐实了当年的批语。
可是,她又有些疑惑。
这个疑惑,万不能说!
不论如何,她先要替姑娘筹划筹划。于是,她反过来向裘嬷嬷和管嬷嬷打探皇宫的情况。
正说着,忽然院外进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打头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双丫髻,乌溜溜的眼睛十分的灵活,样貌着实清秀;身后跟着八位女孩子,手上都捧着东西,有吃的,有用的,有摆件。
来人正是李菡瑶。
王妈妈忙起身,问:“观棋,谁使你来的?”
观棋先给两位嬷嬷行了礼,方才道:“姑娘使我来的。因圣旨来的急,摘星阁也没好生收拾,怕怠慢了两位嬷嬷,特让婢子来给嬷嬷添些东西。再看看两位嬷嬷可有什么不惯的,或者需要,好早些安排。”
王妈妈道:“哦。”
就询问地看着二位嬷嬷。
二位嬷嬷就向那八位姑娘手上看去,饶是她们见惯了皇宫的富贵气象,此刻也暗暗咂舌:李家真有钱!同时,心中十分的熨帖受用。皇宫的东西再好,都不是她们的,李家这些东西却是特地为她们准备的;在皇宫她们是伺候别人的,在这里她们是被伺候、被供奉的。
两人都笑道:“这很好了。”
李菡瑶挥手,众女将东西送进屋。放好后,又走了一趟,又搬了许多东西来。反复几趟。
李菡瑶则没走,问客人安。
她站在石桌旁,对二位嬷嬷道:“原本姑娘要来的,抽不开身。想必二位也听说了我们家的事:太太娘家被灭门。太太这几日水米没沾牙,实在难见人。刚接了圣旨,太太又哭又笑。姑娘正安慰呢,所以叫婢子来走这一趟……”
管嬷嬷忙问:“可是不好?”
李菡瑶道:“太太是高兴,也伤心。高兴这天大的喜事落在李家,真是李家祖上积德,才养出这么有福气的姑娘。伤心这圣旨怎没早些下呢?若是早几天下,潘家也不敢如此欺负李家,也不敢对江家下手,江家也不会被灭门了。就差了这几天,几百人的性命就没了。嬷嬷想,太太怎不伤心呢?又怎不失悔呢!说起来,都是命!”
管嬷嬷道:“这说的倒是。”
遂叹息了一声,摇摇头。
李菡瑶从袖内掏出两个精致的荷包,蓝底绣梅花,鼓鼓囊囊的,分送给二人,嘴里应道:“这是南海的珠子,嬷嬷们在皇宫什么没见过,还望不要嫌弃,拿着镶首饰,或者磨粉用。两位嬷嬷能教导我们姑娘规矩,这是嬷嬷和我们姑娘的缘分。等将来我们姑娘入了宫,还要托嬷嬷们照应。”
两位嬷嬷推辞了一番,收下了。
管嬷嬷捏了捏荷包——噢,珠子又大又圆,好多颗呢。她再次对李家的财富有了新的认知。
裘嬷嬷觉得,这叫观棋的小丫鬟实在灵秀,说话简便利落,笑容轻浅又真挚,不刻意谄媚,也不恣意欢笑——主子家遭逢大难,笑得太开怀也是不合适的。
两嬷嬷都很满意,稍稍去了矜持,话也多起来。
王妈妈又唤丫鬟换茶、上新鲜果子。
听琴端了茶来,李菡瑶接过去,捧给两位嬷嬷,一面道:“也难怪太太哭,婢子一路来也掉泪呢。皇上是怎么想起来选我们姑娘入宫的呢?要说我们姑娘在江南是有些名气,但跟京城的闺秀还是不能比。不管皇上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没早些下旨呢?真真叫人惋惜。”说罢,黑眼珠期盼地看着两位嬷嬷,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两位嬷嬷对视,神情犹豫。
还是裘嬷嬷,想着这李姑娘进宫后没准就能得宠,自己跟她有这份香火情,何不多送份人情、结个善缘呢?横竖又不是什么隐秘事,说了也无妨。
裘嬷嬷便道:“这事还是因为潘织造。潘织造犯事后,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听说了李姑娘的事,这才下旨宣李姑娘进宫。所以说,这圣旨没法再早。”
李菡瑶睁大眼睛道:“皇上听谁说的,怎么就起了心思,就敢宣我们姑娘进宫?皇上不怕我们姑娘‘江南第一才女’名不副实,倘或弄错了,难道再退回来?”
管嬷嬷忙道:“天子金口玉言,怎会退回来呢。”
裘嬷嬷道:“好像是吕大人说的。”
李菡瑶忙问:“吕大人是谁?”
裘嬷嬷道:“吕大人是去年的状元,在翰林院。”
……
王妈妈敬佩地看着姑娘,这是得了她的真传啊!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姑娘比她厉害多了。
就这样,李菡瑶在摘星阁的梅树下消磨了一上午,弄清了是谁在嘉兴帝面前进的谗言,嘉兴帝才突然降旨宣李菡瑶进宫,从而确定了朝堂上和潘子玉勾结的人就是吕畅;又把皇宫内院的情形打听了个七七八八,从潘贵妃到皇后、太后……都问了个遍,两位宫嬷遮遮掩掩,架不住李菡瑶和王妈妈联手,还是泄露不少。
午饭后,李菡瑶才离开。
方家客院,王壑对张谨言道:“慎行,哥哥求你一件事。”
张谨言见他神情慎重,忙道:“哥你说。”
王壑道:“今晚帮我给李姑娘送个口信。我不想写信,若是落在人手,容易出事。”
张谨言一呆,“哥你要做什么?”
王壑淡然道:“我心仪李姑娘。”
张谨言吃惊地看着他。
王壑不闪不避,也看着表弟。
选择对张谨言坦白,既堵死了张谨言和李菡瑶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也让他自己没了退路。
他不要给自己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