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余知夏迷迷糊糊,意识似乎有些醒来,但没有睁开眼睛,仍有一半陷在梦中。
他转了个身,贴进顾静砚怀里,顾静砚也像是条件反射般,双手抱过了他。
两个人抱着彼此,余知夏又陷入短暂睡眠,一动未动。
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哪里跟昨晚睡前的情况没有对上。
睡前他跟顾静砚中间好像隔了什么东西,一晚上都没碰到彼此——现在怎么碰到了?原本中间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虑将余知夏慢慢催醒。
等他终于睁开眼睛,一下反应过来,昨晚小布布睡在他们中间,现在不见了!
余知夏简直瞬间清醒,猛坐起来巡视床上的情况。
中间没有,小床上没有,被子里没有,枕头下没有,顾静砚的睡衣里也没有。
动静太大,把人衣服都扒了,顾静砚也就被他闹醒,哑着声问:“……怎么了?”
“布布不见了!昨晚他睡在我们中间,现在不见了!”
余知夏回答顾静砚,一面已经准备跨过顾静砚下床。
但这句话惊到了顾静砚,他立即坐起来:“什么?!”
然后顺利把才站起来的余知夏击倒,本就着急忙慌的余知夏一下倒在他身上,两人的额头撞在一起,疼得龇牙咧嘴。
一对乱七八糟的新手爸爸。
两人快速下了床,发现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时,百分百确定小布布是离开房间了,马上出去。
“布布?!布布?!你在哪里?!”
外面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他们心里发慌。
俩人在二楼客厅看到了小布布留下的痕迹:还放在地上的小水杯,跟吃了一半的零食。
水杯有被打翻的痕迹,小布布便将奶牛纹的睡衣脱在那里吸水。
可还是没有得到小布布的回应,他并不在这里。
两位新手爸爸是真的很慌,要是只打翻一个水杯,那也太乖了,一定还有哪里正在遭殃。
“布布!你在哪里啊!给爸爸一点回应!”
总不可能是跑到外面去了吧?
俩人又连忙下楼检查大门,好在这里的门锁依旧严实,没有被开过的痕迹。
余知夏跟顾静砚从二楼找到一楼,再从一楼找到三楼,最后却是在二楼的书房内找到了他。
余知夏的绘画工具果不其然遭了殃。
小布布将他的油画颜料找了出来,画笔盘也被其征用。
而小布布本人,光着上身,以自己为画板,在手臂上尽情作画。
可能是醒太早了,也有可能是画累了,手里还握着画笔,他又呼呼大睡过去,蹭得脸上都是颜料。
余知夏跟顾静砚终于能呼出口气。
这大早上的,还好不是丢了,也还好没搞什么破坏,只是在这里画自己。
但走近些看,余知夏才发现,小布布好像是在模仿着画顾静砚的大花臂。
顾静砚一直热爱拳击,年轻时不懂事,为了装逼,使自己看上去更厉害,刺了一条大花臂。
到现在这个年纪,难免觉得当年的行为太过中二,但刺青面积太大,洗掉更丑,只能保留。
顾静砚平时不太露出这个刺青,但单纯为了这个刺青的美观度,他都必须保持身材。
小布布第一次见到顾静砚的刺青时,哇哇称赞满眼向往——小孩子似乎很容易被这些东西吸引。
从他画在自己手臂上的颜色来看,这次是在模仿顾静砚的可能性极大。
余知夏道:“……你看,布布是学你的刺青。”
顾静砚也蹲了下来:“……是吗?”
“是啊,你看这里的颜色分布,跟你的很接近了……没想到布布还挺善于观察的嘛。”
余知夏揉揉小布布的脑袋:“看来我们布布是个小聪明。”
听到他们的声响,小布布动了动,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之前因为睡不着,又无事可做,就跑来书房画画了。
但这里睡着并不舒服,他还脱了上衣,更觉得冷,醒来就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啊啾——”
余知夏赶紧把他抱进怀里:“小笨蛋,别着凉了,还把睡衣给脱了。”
小布布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在余知夏怀里蹭了蹭:“……拔拔?”
余知夏算是明白小家伙的称呼语调变化了。
平时已经能好好叫出“爸爸”了,但情绪有所变化的时候,就会喊“拔拔”。
大早上的,惊心动魄地到处找崽后,他们又费了不少力气将这个崽洗干净,终于坐下来吃早餐时,已经快到十点了。
余知夏一看手机,有不少家里发来的信息。
还有个二十分钟前的未接电话。
他不明所以,先给他妈回了个电话。
阮羽仪很快就接了,余知夏道:“喂,妈,才看到你的电话,刚才手机不在身边。”
阮羽仪语气微妙地问了句:“你很忙吗?”
阮羽仪很少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余知夏察觉到哪里不对:“……怎么了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阮羽仪没有卖关子,直说:“……听说,昨天你带着孩子去店里了?”
余知夏立刻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
昨天店里给他打电话时,他没想太多,直接带着小布布去了。
果然听着阮羽仪说了下去:“顾家去了,连店里都去了,怎么就没想着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你现在回家次数少了,孩子也不打算给我们看了吗?”
余知夏一拍额头,当场现编谎话:“……怎么会呢,当然不是,原本我们昨天是打算回家的,结果静砚临时有事,才没有过来。”
因为他现在真的没什么事,只能把这个锅往顾静砚头上罩了。
“今天他没事了,我们正在吃早餐,刚还在说呢,要不今晚过来,先给你们打个电话……我拿过手机看到正巧有你的未接电话,立刻打过来了。”
阮羽仪道:“你可别哄我。”
“怎么会是哄你的,我们前天去的顾家,昨天就打算回来的,只是不巧静砚有事。”
余知夏不想将这个蹩脚的借口说太多次:“妈,就只差了一天,你不会跟我生气了吧?”
果然,余知夏这么说,阮羽仪语气缓和不少。
她道:“那自然不是,我们是这么小气的人吗……那你们今晚过来吗?”
“来呀,等静砚下班了我们就过来。”余知夏想了想,又赶紧补充,“我会叫他提前下班,尽早过来的。”
“那也不用提前下班,又不急,到点过来就好了。”阮羽仪的语气好很多了,“那你们想吃什么,晚上家里做。”
余知夏道:“一时也想不出来,晚些时候我发信息给你吧。”
“行,这也行,那你记得发给我。”
“嗯,我会记得的。”
“那你去忙你的吧,我不跟你说了。”
“好,晚上见。”
挂掉电话,余知夏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一早上过的,真是完全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顾静砚问:“你妈来催我们带孩子过去了?”
“是啊。”余知夏叹气,“昨天我不是带布布去店里了吗,她知道了,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
顾静砚点点头:“这倒也是,那今晚就过去吧,我会早点回来的,或者你去接我下班。”
“那我去接你下班吧,今晚我开车好了。”
去余家并没有让他们多紧张。
因为他们告诉余家这个消息时,小布布已经会说话了,后来余知夏也时不时会发小布布的视频照片给父母看,余家对他们领养孩子的事就没什么反对态度。
而带小布布去余家本来就是这两天要做的事,现在不过提前罢了。
况且有过顾家的经验后,顾静砚跟余知夏对小布布充满了自信——其实都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单是小布布自身的魅力,就能将这帮大人统统拿下。
傍晚时分,余知夏带小布布出门了,路上顺便去接顾静砚。
这次出门很是细心,余知夏没忘记将小布布的餐椅拆了带上,担心他会不小心将衣服弄脏,还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余知夏将小布布塞进安全椅里——终于有了宝宝安全椅,现在去哪里都不成问题。
到余家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时间不晚。
余父余母早早等着了,嘴上没说什么,眼里满是期待。
小布布没有让大人抱进去,这次是自己走进去的。
因为在宝宝椅上坐了好一会儿,那种全身都受到限制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下了车就只想感受自由。
余家没有顾家那么大,普普通通的一幢大别墅,铁门到正屋有几十步距离,门口还有一段小台阶。
小布布下了车就蹦蹦跳跳,活动手脚。
余知夏道:“布布,不要跳了,台阶危险,小心摔跤。”
话音落下,小布布就在最高那阶摔倒了,噗通一下,膝盖跪地,还好手掌及时撑住,避免了脸蛋着地的悲剧。
余家父母正站在门口,面对小布布的跪地大礼,茫然一秒后,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没事吧快起来,有没有摔疼?没有受伤吧?”
小布布在这方面倒不大娇气,照理这么摔,没摔疼也该吓到了,但他抬起脸,眨眨眼,脆生生地说:“没事哦,布布没事!”
被扶起来后,原地蹦了两下,先拍拍自己的手,再拍拍衣服。
余知夏蹲下去看他掌心:“真的没事吗,给爸爸看看有没有受伤……”
小布布把手伸了出去,只靠近手腕处有些红,没有哪里破皮。
“以后走楼梯要好好走,不可以蹦蹦跳跳的,听见没?”
小布布显然是有些困惑,不过没有问,点头应道:“……好哦!布布,听到啦!”
余知夏抱他起来:“布布,这是爷爷奶奶,快点跟爷爷奶奶问好。”
相同的流程先前来过一次,这次便不陌生了。
虽然小布布也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爷爷奶奶,长得不一样,叫法却一样——可想到他的两个爸爸也长得不一样后,他似乎就懂了。
“爷爷好,奶奶好,我叫布布……今天来,来你们家,吃晚饭!”非常直白霸道的问好方式了。
余父余母看着他,嘴角不自觉柔和。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孩,跟画出来似的,说话也充满童真无邪。
余母问他:“你叫布布啊,你今年几岁了?”
小布布嘿嘿一笑:“我三百岁啦!”
还没忘记上次扯过的淡。
余父余母被他的回答逗笑,余知夏赶紧道:“……他三岁多,三岁半了,还不到四岁呢。”
“好了好了,快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之前看照片,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小女孩,模样倒真好,头发还是卷啊。”
“他的头发是自然卷,刚开始还好,现在是真的越来越卷了。”
“快进去坐吧,让我们好好看看。”
一行人进了屋内,余知夏问:“小川呢?他不在家吗?”
“出去打篮球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余玉川是余知夏的弟弟,小他几岁,还在念大学。
几人坐下没一会儿,余玉川就拿着篮球从外面回来了。尚冷的冬天,他却打得浑身是汗,身上阵阵冒烟。
一进屋,就嚷嚷道:“欸,我哥回来了?!”
大步几下走过来,视线直直落在小布布身上,惊喜道:“哥,这就是你们领养的小孩啊,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是啊。”余知夏笑着道,“布布,这是叔叔,快跟叔叔打声招呼。”
余玉川性格外向阳光,大大咧咧,走到他们面前,伸手就将小布布抱了起来:“哈哈哈哈,好小啊,好可爱啊!”
小布布愣愣地看着他,这种场景,这种不好的预感,似曾相识。
下一秒,余玉川就将他抱入怀中:“好香啊,这就是小孩子的奶味吗,有这么好闻吗?”
小布布想挣扎,余玉川一身汗臭,瞬间在打了暖气的房间里泛酸,是他承受不住的味道。
但余玉川并没有放手,对着小布布一阵搓捏:“哥,他好可爱啊!好软啊!我可以亲亲他吗!他的脸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不!可!以!
小布布伸手想要推开余玉川的脸,但余玉川的动作更快一步,实际上根本没有在乎余知夏是否同意,直接对着小布布的脸亲了起来。
“小宝贝,你是哪里来的小宝贝,怎么这么可爱!木啊木啊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顺带还发出了大魔王般的诡异笑声。
小布布要哭了,太可怕了,一个伯伯还不够,竟然还来一个这样的叔叔。
他现在变回小鱼还来得及吗。
突然觉得一辈子当条鱼也不是不行。
余母看不下去了,生怕余玉川下一口就要把小布布生吃了,上前阻止:“好了好了,你放开孩子,有你这样的吗,你会吓到孩子的。”
“你赶紧先去洗澡,身上都是汗,臭死了,你自己闻不到吗?”
“赶紧把孩子给我放下,赶紧去洗澡,听到了没!”
在余母的威逼之下,余玉川才依依不舍地将小布布还给余知夏,他道:“那我先去洗澡,等会儿再来。”
然后余玉川洗了个有史以来最快的澡,十分钟不到,他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此时小布布正坐在余知夏怀里吃葡萄,脆脆的绿色葡萄治愈了他受伤的幼小心灵。
但一抬头看到余玉川笑容狰狞地过来,葡萄都不要了,他赶紧爬走,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惜余玉川速度更快,目标明确,一步滑到这边,再次抱走小布布。
“小宝贝,你要逃到哪里去啊,你是逃不掉的,哈哈哈哈哈哈!叔叔来了,叔叔亲亲,木啊木啊木啊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