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府。
阳光融融,惠风和畅。
一场宴会正在举行。
看着满桌子的宴席,孔融却无心享用,他托着下巴,无聊地听着身边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高谈阔论。
司空府主薄——杨修。
“听说曹丕最近用一种药丸笼络了一大批权贵。”
“可见他为了拉拢人连奇技淫巧都用上了,真是没有底线,我家曹植公子可做不出这种事。”
杨修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他是曹植的人,提起曹丕向来只有批判。
“那不是什么奇技淫巧,是治头晕的药丸。”
孔融托着下巴说,一阵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曹丕拿来送人情的药丸就是曹铮研发出来的小柴胡丸,而孔融当初对这个药丸是有冠名权的,只不过他因为贪心失去了机会。
曹铮因为这个药丸在邺城大出风头,黄口小儿都在传颂他的美德。
而一想到自己本来也有机会搭便车的,孔融内心就懊悔万分,肝肠寸断。
一种大便宜没占上的吃亏感。
杨修转过头瞄了孔融一眼,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竟有这种事?”
“我活了这么些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能治头晕的药丸,看来这曹丕背后有高人相助啊。”
曹铮确实是一个高人,不是高人的话也解不出杨修的字谜。
孔融托着下巴默默地想。
想到这里,孔融内心又抽痛起来,那天他之所以会那么自信,就是因为信了杨修的字谜能难住曹铮。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字谜,他现在已经跟着曹铮出名了!
孔融猛地灌了一口酒,带股气似的盯着杨修说:
“那个步卒相当厉害啊,不但能研究出奇药,还能把你引以为傲的字谜给解了!”
“什么字谜?”
杨修一愣:“你说的不会是那个‘重山复重山,重山向下悬’吧?”
“正是!”
孔融看向杨修的目光充满挑衅,你杨修不是自诩天下第一聪明人吗?结果你这大聪明出的字谜被一个步卒给破啦!
在座的宾客们也喧闹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个步卒有点东西啊,竟然能把杨公子的谜语都解了。”
“不对,我看是杨修本事不行,不然怎么能被一个步卒轻易解掉啊?”
“步卒能有什么文化,粗鲁的武夫罢了。”
“哈哈,看来我们都被杨修蒙住了。”
杨修听着这些话,瘦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孔融的朋友都是一些情商极低的人,他不恨他们,他只恨那个让他丢了面子的步卒。
这个步卒思路很活泛,还跟曹丕有勾结,一个步卒居然能搭上曹丕!这步卒将来必成气候啊。
那就趁他还没成气候的时候掐死他好了。
杨修的瘦脸变得阴沉。
他是司空府的主薄,曹操眼前的红人,灭掉一个低微的步卒就像碾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那个步卒叫什么名字啊?”
杨修目光炯炯地问道。
孔融完全没有意识到杨修已经起了杀心,他以为杨修脸色不善是因为嫉妒曹铮的才华,于是内心好一阵暗爽。
借着酒劲,孔融大大方方地刺激杨修:
“他叫曹铮,在夏侯惇手下做事。虽然他现在是个步卒,以后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啊。”
“呵呵。”
杨修似褒似贬地微笑,那个步卒叫曹铮,在夏侯惇的军营里……他知道了。
……
玄武湖军营中。
傍晚时分,夕阳和煦,微风不燥。
结束了一天的操练,曹铮汗津津地和宋亮结伴回营房里休息。
正准备进入营房的时候,曹铮忽然发现他们的军帐旁边多了一个带栅栏的大帐篷。
曹铮和宋亮同时惊讶地站住。
眼前的大帐篷是高级军官的规格,而他们这里是士卒和低级军官的聚居地,哪个高级军官会屈尊把住所设置在这里啊。
“嗨,你们好啊。”
正疑惑间,大帐篷的门开了,辛敞活泼地从里面走出来。
“辛都尉。”
曹铮和宋亮讶异地对视了一眼,向辛敞行礼。
“叫我小辛就好~”
辛敞急忙握住曹铮的手,讨好地笑着。
曹铮是夏侯惇要他特别照顾的人,虽然辛敞不知道曹铮到底是什么人,但他知道那是他必须伺候好的人。
“辛都尉,您以后就住这里啊?”
宋亮指着超豪华的大帐篷,汉代非常讲究身份等级,辛敞和一群士卒们混居在一起突兀极了。
“嗯嗯,以后拜托要多多关照哦~”
辛敞嘴上在跟宋亮对话,但眼睛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曹铮。
这过分的热情引起了曹铮的一些警惕,因为曹丕之前也是这么对待他的,难道汉代的官二代们都这样?
“辛都尉,你帐篷里面好像有人在一直呻吟。”
曹铮转移辛敞的注意力。
辛敞哦了一声,非常不情愿地转过头,他帐篷里面确实有一个难缠的客人,大早上赤眉白眼地过来,一坐坐到现在。
问他什么事也不说,撵他走也不走。
“杨修,又怎么啦?”
辛敞不耐烦地问道,他的耐心只给予曹铮一个人,跟其他人对话就会切换到正常状态。
“我头晕啊。”杨修捂着脑袋叫。
“你们军营里不是有步卒会看病嘛,你把他叫过来给我看看嘛。”
杨修捏着嗓子,作出很痛苦的样子说。
辛敞翻了个白眼,曹铮最近太出名了所以连杨修都知道了,不过曹铮是什么身份的人,哪里是杨修说支使就支使呢?
他这个顶头上司都不敢支使。
“有病就回家治。”
辛敞不耐烦回头吼了一嗓子,握着曹铮的手甜笑:“不用理他。”
曹铮无所谓地笑笑:
“没事,我进去看看吧。”
杨修以嘴巴贱出名,曹铮也很好奇杨修是什么样子。
大步走进营帐,曹铮瞥了一眼歪在卧榻上的杨修,立刻产生了一种‘果然就应该长这样’的感觉。
杨修的身材非常瘦弱,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躺在那里,就给人非常不好惹的感觉。
“杨公子。”
曹铮点了点头,抽出杨修的胳膊号脉。
杨修的脉象滞涩、滑而无力,这说明他血亏精少,身体比较虚,但没有什么大问题。
“杨公子,你没有病啊。”
曹铮说。
“不,我有病,我的脑袋里像有一百人在打鼓。”
杨修有气无力地说,语气十分坚持。
曹铮默默抬头看天,他的直觉告诉他杨修在装病,不过如果杨修要是真得了什么怪病他也说不准。
军营里唯一能在医术上超过曹铮的只有张仲景了,可张仲景现在不在军营里。
邺城令满宠的母亲病危看,张仲景和徒弟们这几天都在满宠府上抢救。
“哎呀,糟了。”
这个时候,杨修又突然怪叫了起来。
“天快黑了,我还得把曹植公子的官印送回府上呢。”
杨修忽然挣扎着说道,表情严肃又慌张。
“那你还不赶紧去送。”官印是重要物品,辛敞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头晕,起不来啊~”
杨修痛苦地捶着靠垫。
辛敞翻了个白眼:“那你不会是希望我去给你送吧,我晚上还有会议走不开。”
杨修咳了一声,瞅瞅曹铮:
“不是还有别人嘛。”
“你想让我替你送吗?”
曹铮惊讶于杨修的脸皮厚度,才第一次见面,就提这样的要求。
杨修阴恻恻地笑,他所有的表演都为了等待这一刻,曹铮送的不是官印而是命。
高贵的司空主薄,想封死一个步卒的生路,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