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枕月被其中一个丫鬟,带去了里面,唐醉影与任无忧则留了下来,两个人面对着桃花妖,任无忧左右瞄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唐醉影的身上,手往旁边一指,说:“一个时辰,有多少的话都该说完了,我去旁边等着,你慢慢说,说完了叫我。”
唐醉影点了点头,口中应了一声:“好。”
任无忧便站起身,去到了旁边,院子的旁边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还放了一张石桌,任无忧便去到石桌的旁边坐下,安安静静的等着花枕月同唐醉影。
其他人都散去,只剩下唐醉影同桃花面对面,唐醉影整理衣衫,盘膝坐在桃花的面前,缓声开口,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前世之事,我均是记得一清二楚,所以,在你记得我的同时,我也记得你,很感谢你当时救了我一命,然而,我却将你送到了除妖人本部,让你百年不得自由,认真说起来,我欠你一个恩情。”
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与前世之人重合的一张脸,桃花眼中的泪水再次落下,摇了摇头,说:“不,是你先救了我一命,我是报恩,你并不亏欠于我,何况,我杀了人类,按照除妖人的规矩,我本该被处死,然而,却只是将我关押,如此一来,倒是我欠你一个恩情。”
唐醉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我们便不要再纠结谁欠了谁的恩情,今生再见,我是没有想过的,虽然,我记得前世的事情,但是,前世是前世的恩怨,到了今生,依然是另外一个人,这本不该在纠缠在一起,桃花,你也该将过去放下,重新开始你的人生,执迷于过去,只会将自己个框在了原地,而无法再前进一步。”
桃花忽然哭出声来,说:“我不想前进,我只想和你再续前缘,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我也甘愿,庄郎,你当真没有欢喜过我么,前世你有妻子,今生呢,今生我仍然没有机会么?”
唐醉影面色凝重,缓缓摇头:“桃花,在这世上存活,并不只有情之一事,尚有许多的事情可以去做,你经过艰辛的修炼,化为人形,未及观看世间的山川大海,而局限于我的前世,这对你很公平,放开你心中的执念,你能可追求更好的天地。”
已是满面泪痕的桃花,如何能 听得进去唐醉影的话,这番话在她听来,不过是唐醉影不想自己在纠缠她的说辞,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桃花又如何能够甘心,那一滴滴的泪水化作一片片粉红色的桃花花瓣,落在桃花粉红色的衣衫上,瞬间又化作于无,而桃花的法力却也好似在不断的消散一般,让她开始变得虚弱。
桃花双手垂下,抽泣着说:“庄郎,你说我将自己局限了,那么,你又如何没有骗自己呢,你便是连正视我的问题都不敢,你的心中的想法又是怎样的呢,你敢说吗,你敢表达吗,你将自己的真实的想法封闭起来,与我又何尝有不同。”
内心真实的想法么,唐醉影的目光不禁跃过桃花,而望向桃花身后的房舍,就在刚刚,花枕月由桃花的丫鬟带路而走进了那间屋子,此时的花枕月当是在想办法驱逐妖身上的魔气,在昨日还叫唐醉影开阵帮忙,今日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女子,总是有着自己独到的想法,且她能做到任何她想要做到的事情,这样的一个人,便是男子也要甘拜下风。
看过之后,唐醉影便将目光收回,又落在了桃花的身上,面上的神情由方才的凝重换上了微笑的表情,开口言道:“我内心的想法,到了现在为止,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走上历练的这条路,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担起自己的责任,行一条护佑苍生的路,而你桃花,亦是苍生。”
桃花忽然面如死灰,无神双目注视着唐醉影,似在做最后的挣扎,说:“所以,因为我是苍生,所以,你才会坐在这里同我讲话,是这样么?”
唐醉影轻轻摇了摇头,说:“也不全然如此,还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但是,也仅是朋友而已,前世,我已心有所属,今生,我已不是你的庄郎,我是唐醉影,修行历练之人,桃花,你重新看看我,我可还是你的庄郎么?”
面前的男人,面如冠玉,温润的微笑,就如同被阳光照耀着的涓涓流水一般,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温和的气质,却也有着一股坚毅,虽然,他们拥有着同样的面容,虽然,他们拥有着同一个灵魂,但是,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人,轮回转生之后,庄郎已死,现在坐在桃花面前的是唐醉影,十世善人唐醉影,而非再是庄郎。
桃花忽然抬起双手,掩面痛哭,那哭声深入人心,是一种绝望的哭,哭的叫人心中难过,坐在一边的任无忧听了这哭声也是心中一紧,这一路走来,见过了女妖怪的哭,但是,似桃花这般的哭法,还是第一个,她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难过,更是真的绝望。
唐醉影就坐在桃花的面前,见她这样的哭,也没有去安慰,只是看着她,任凭她哭,也许,哭过之后,桃花便可从中走出来,便可放下过去,开始她新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桃花方才止住她的哭声,将双手从脸上拿了下来,那张娇艳的脸满是泪痕,眼眶之中,已是通红的,目光落在唐醉影的身上,说:“往事种种,对于你来说,或许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再也无法忘记,庄郎,我们无缘,前生无缘,今生无份,我不该在纠缠于你,不放过你,也是不放过我自己,自今以后,我会试着放下,不会再去到你的面前了。”
耳中听得这样的话,眼看着哭成泪人的桃花妖,唐醉影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叫她立时便要放弃所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能说出这样的话,亦是一个好的方向,唐醉影微微点了点头,说:“如此,对你来说亦是好事,自今往后,好生保重,你还有未来。”
两个人对面说话,任无忧便在不远处看着,若是侧耳细听,他自然是可以听到两人的说话内容的,但是,这是私人之事,花枕月都收起了好奇心,没有在旁,任无忧就更不好再听了,收了神通,只安静的坐着,不去窥探旁人的秘密。
太阳从东边,挪到中天的位置,人的影子,也在地上转了半圈,后面的房门终是开启,花枕月迈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唐醉影同桃花的面前,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开口言道:“可说完了?”
桃花妖由丫鬟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垂下,冲着花枕月拜了一拜,说:“已经说完,我之心中也已明了,多谢除妖人与我这个机会,请除妖人判罚吧。”
任无忧见花枕月出来,也立时便起身走了过来,站在花枕月的旁边,听得桃花之言,抬目看了一眼花枕月,花枕月也刚好看过来,任无忧没来由的心下一惊,说:“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是你们除妖人之事,可不是我的事情,我虽然对桃花妖之事有所唏嘘,但是,如今的任无忧已经不是之前的任无忧,不会被人情所扰,你自己判决吧。”
花枕月嘴角轻扬,面上浮现出笑容,说:“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修行历练之人,更要懂得人间之情,有情而不被情所困,这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
任无忧听得糊涂,抬手抓了一下头发,拧着眉头看着花枕月,说:“你之前不是讲……”
花枕月眉眼含笑的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是我们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情办了,时间不早,等会我们还要出发,唐醉影,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话音落在唐醉影的身上,唐醉影略一点头,说:“你说。”
花枕月望了一眼天空,看过之后,又将目光收回,说:“我需要钟鼓的帮忙。”
泰山之上,唐醉影舍身救烛龙,因此得了钟鼓三年之期,这三年之内,钟鼓都会跟随在唐醉影的身边,听他指挥,此时听得花枕月之言,唐醉影略一点头,手中捏着玉骨扇,将手举起,在空中摇了三下,玉骨映着阳光,折射出柔和的光,片刻之后,一声尖锐的声响,随之而来,巨大的双翼将太阳遮蔽,再一看,钟鼓已经化作人形,落在了唐醉影的面前。
平日里无影无踪,来时也只是在顷刻之间,神重视与众不同的,花枕月看过之后,将目光落在桃花妖的身上,背脊挺立,单手负背,目光之中浮上一层严厉神色,高声喝道:“桃花妖听判。”
桃花妖在此跪倒在地,口中言道:“桃花妖在,请除妖人判罚。”
花枕月略一沉吟,在此开口:“桃花妖不思进取,伤人性命,与魔勾结,残害同类,但是,念其救人有功,且未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故此,从轻发落,现判处桃花妖,废除其修为,除妖人本部关押,年限一百年,百年之内,不可离开,如若再犯,定斩不饶,桃花妖,你可接受?”
桃花妖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点头应声:“桃花妖听从除妖人发落,未有不接受者。”
修行千年,一朝陨落,便需得从头开始,长枪噬魂,夺去了桃花妖的修为,从此以后,她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妖,花枕月转过头,自荷包之中取出一枚玉环,将其交到钟鼓的手中,将所需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成之后,钟鼓便带着桃花妖与她的两个丫鬟并那条黑狗,展翅飞入空中,将他们交到除妖人本部,那边自有人处置。
望着消失的钟鼓,任无忧感叹了一句:“从来也没有想到,钟鼓还有这样的作用,我猜想他的心里一定在后悔,答应唐醉影这件事情。”
花枕月单手搭在任无忧的肩膀上,敲了他一下,说:“钟鼓怎么想,现在不重要,不过,我们要去会会那个魔了,我猜想他一定是在某一处等着我去见他。”
任无忧担忧的问了一句:“你打得过魔么,你现在可是人。”
花枕月一耸肩,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还没有开始打,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输,要知道,论打架,我还没有输过。”
就是这份自信,便是在神的面前,也是同样,任无忧同唐醉影对视一眼,均是一笑,三人也不在停留,当下离开华阳城,往东而去,拜见东华帝君的同时,会一会这等在路上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