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
现如今,半夏操心的却是另有其实,原来半夏的妹妹忍冬这几日就要举行婚礼了。
她们的母亲早逝,半夏作为姐姐难免要回家帮忙操持。
忍冬的婚事是由村里受人尊重的老人瑞主持的,她的婚礼与半夏的不同的是,嫁妆颇多,惊破了望族人的眼球。
于是有些固执的老人便看不过去了,那成箱子的,分明是外族人送的华丽衣物,这个哪里是望族人所能穿的啊!
当下便有老人跑去族长那里诉说年轻人的不是,说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可是不曾想,族长对这件事不置可否,并没有要处罚忍冬的意思。
当下老人们非议颇多,但年轻一辈的,有的看了那么多的华丽物事却很是眼馋,想着既然族长没有反对这一次,那以后自己成亲,是不是也可以弄点这外族人才有的稀罕玩意儿装点一番呢?
可是这些东西哪里来,自然是村外常年不断驻守的外族人那里来啊。
一时之间,望族人和外族人之间原本私下进行的为数极少的交换,竟然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这上古山下守着的外族人,有那采药的本分商人,自然也存在别有所图的不轨之人,于是便有人向望族人打听起神庙的事,甚至问起轮班看守神庙的详情了。
族长为此专门开了一个族会,严令禁止和外族人谈论神庙——却并未对交换增多这件事说什么。
这更让族中雄心勃勃的年轻人得到一个结论:有些事,是可以做的。
他们得闲时会在族长的组织下一起去山里打猎采药,所得一般都是要交给族长统一分配的。
可是族里也没阻止他们起早摸黑自己去打点野味捞点好药啊?
于是便有那盼着风光迎娶新娘子的年轻人趁着得空时就往山里跑。
老人们一个个痛哭流涕,守了多少年的规矩,难道就败坏在这群不懂事的后生身上了?
为了贪图那点吃的穿的,他们就这么置祖宗的规矩以不顾?
现在可以交换些吃的穿的,以后难免开始破了更多的忌讳!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起族长,是不是老糊涂了?
还是说因为自己的孙媳妇而徇私了?
不不不,他们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族长是多么的英明决断多么的大公无私啊!
族中最年长的老人拄着拐杖哭着来到族长的家中,痛呼道:族长,你不要忘了,二十多年前,你为了族规,是可以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逼到了死路上的!
第二十章过日子—狐皮裘
山里生活简单得很,每日不过喂鸡放风洗碗做饭。
若是天气好雪化了,自己又得闲时,便约了村里的姑娘妇人一起去山林里捡些干果以及冻干的野菇,这些放在粟米粥里提味得很。
不几日功夫,半夏就攒了半麻袋。
食物的匮乏让半夏喜欢积蓄,她如今看到这么多粮食就满心欢心。
无末几乎每日进山打猎都要带回来一两只野鸡,如今半夏的鸡窝里已经塞满了野鸡,平日里总是咕咕地在那里叫唤。
半夏开始试着训练它们在鸡窝里下蛋,但是这些山里野掼了的山鸡哪里知道这种家养鸡的好习性呢,于是半夏只好满院子到处找鸡蛋,犄角旮旯的草屋里,或者栅栏底下。
过了几日,她忽然醒悟过来了,忙拿了一个宝贵的鸡蛋放在上层的鸡窝里,并抱着一只咕咕叫的鸡试图放进去让它下蛋。
经过一番鸡毛乱舞的奋斗后,这只可怜的山鸡只能从了……有了这样一个好的开端,山鸡们渐渐也习惯去半夏准备好的鸡窝里下蛋了。
弄好了这窝山鸡,半夏开始琢磨着给无末做一个新的皮袍子。
上古山下的冬日漫长得很,半夏算计着这大冷天还要持续两三个月呢。
她想着赶紧做好了袍子给无末穿上,回头去守神庙好歹不至于冻着。
虽说他是个不怕冷的,但她看着总是心疼啊。
这一日半夏做好了晚饭,便在屋子里给无末做衣裳,正好用上以前她硬要塞给他的一些粗布,做身体面的袍子穿。
望族人所用的针是兽骨磨成的,到底不如外面的铁针好用,半夏虽然做这些早已是做惯的,也时不时勒得手疼。
正做着,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半夏知道那是无末回来了,忙迎出去。
可是这一次无末却没有像往日那样砰的一声把猎得的野物扔地上,而是怀里也不知道抱了什么进屋,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半夏只以为出什么事了,忙问道:“今日怎么了?”
无末望着自己的小娘子,只见她身材婀娜脸儿娇嫩,双眸如同含水一般。
他笑了下,将怀里抱着的那些放到了炕上:“看我给你带回来的。”
半夏往炕上看过去,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全都是雪白的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皮,早已打整修建好了的,足足有几十张,就这么散落在炕上。
半夏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狐皮,柔软细腻,光滑舒适,一看就是最上好的狐皮。
半夏抬头吃惊地问无末:“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上古山的白狐倒是很多,偶尔猎得一只两只也是有的,可是猎得这么多,却绝非一日之功。
无末作出浑然不在意的神情:“冬日天寒,这些正好做一个狐皮裘,你穿上又好看又暖和。”
半夏望着这满炕狐皮,心中忽想起某日他是曾经说过这话的,自己并不以为意,毕竟望族人为生计奔波劳累,哪里会有闲心去捉白狐这种文雅的玩意儿,捉到一只野猪宰了大块吃肉那才是正经事!
无末见半夏只凝眉盯着那炕上狐皮瞧,却并不言语,也没有笑的意思,大手握了握,试探着道:“你是不是不喜欢?”
他小心拉过半夏的手解释说:“我每日都有打猎,只是顺便弄得一两只狐皮放在山洞里罢了,并没有耽误正事的。”
在这荒山下简陋的茅屋里,一个健壮勃发的男人抱着一个娇嫩如玉的小女人。
那个女人是他的小娘子,可是他横抱着蜷缩的她,犹如抱着一个婴儿。
这一辈子,拥有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半夏在做好了无末的皮袍后,满心期待地给无末试穿。
无末幼时长在狼窝里,稍大时又独身一人,衣物不过遮体御寒罢了,自己拿兽骨一缝,勉强有个衣服样子就对得起自己了。
而半夏精心制作的皮袍内衬是虎皮,外层缀有自家制的粗布,还弄了一个蓬松柔软的黑色狐尾做领子。
无末本就生得高大挺拔,远远望去站如铁塔,坚韧不拔而又狂野不羁,如今穿着半夏亲手做的皮袍,只见原始的粗野中有着隐隐的华丽从容之感,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男儿气概,披肩的黑发竟然有了几分高贵散漫的意味。
半夏一时看得出神,竟然想起那天站在山腰迎风而立的黑狼,威武挺拔,傲然独立,高贵从容,俯首俾睨着世间的一切。
无末见半夏看着自己不言语,只是走神,只以为自己穿着不好,便笑道:“你做得很好,平日穿着去山里倒不大自在,还是好生收起来吧。”
半夏和无末相处了一些时日,也知道他的心思的,忙摇了摇头,笑道:“你穿上是极好的,我刚才忽然想起——想起那只狼。”
无末挑眉疑惑:“哪只?”
半夏歪头笑吟吟地道:“小黑啊!我看你和它不亏是吃着一样的奶长大的,倒是有几分亲兄弟的模样呢。”
无末沉吟半响,眸子里有几分怀念,不过随后他自己也笑了:“它长大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估计见到我这个人类嫌弃得很。”
据说上古山的狼成千上万只,里面也是分大小帮派的,帮派之中又分三六九等。
当初养育无末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丧子的母狼,这本就注定了小黑在狼群中的地位。
可是后来小黑忽然不见了踪迹,没想到再出现时,却也是领袖群狼的头狼了。
只是这其中多少厮杀,又多少血泪,无末不得而知。
半夏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得笑问:“我听老人们说,上古山的狼是有灵性的,可以成精的,你说小黑哪天会不会也修成了精怪?”
无末摇头:“精怪之说,我是不信的,我在山中二十多年,却也从未碰到过什么精怪。”
半夏其实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毕竟望族的传说多得一箩筐又一箩筐的,哪里能个个当真呢。
这夫妻二人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又把新做的白狐大衣拿出来。
半夏穿在身上觉得格外暖和轻便,忍不住得意地转了一个圈给无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