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庭本部、左右贤王本部、三驾马车、八个正牌部落···”
“啧啧。”
“冒顿这老家伙,还真是给面子啊···”
站在一张画满黑色三角的堪舆前,刘弘手持一张写有汉字的羊皮,不由啧啧称奇道。
——在单于庭的命令传到幕南的同时,刘弘手中的这张羊皮,便从北距云中约五百里的东胡部,发往了长城。
从消息传入长城开始算起,光是这张羊皮,就让汉室的情报系统损失了将近二十匹快马!
如此巨大的代价,也为汉室换来了足够宝贵的东西——在冒顿的大军还没有完全召集起来的今天,刘弘就已经得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计划赶不上变化哟~”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弘便将手中的羊皮随手扔上御案,打量起眼前的堪舆来。
不得不说:冒顿如此剧烈的反应,是刘弘无论如何,都未曾预料到的!
单于庭本部主力几乎倾巢而出,左、右贤王本部也是派出大半主力,其余部族更是将所有的力量都派了出来!
须得一提的是:匈奴军队的作战单位,虽然经常出现‘万骑’这个名词,但实际上,匈奴并没有任何一支真正有一万人编制的部队。
通常情况下,单于庭本部、左右贤王本部的万骑,都以八千人为满编;白羊、楼烦、折兰等部族,以及须卜、兰士、呼延等四大部族,以六千人为满编。
至于其他的杂牌部落,如卢水、且渠等,则都以四千人为满编。
但即便如此,匈奴此番南下的兵力,也是远远超过了刘弘的预期。
——光是单于庭本部派出的十二个万骑,就已经达到了将近十万人!
再算上左、右贤王八个万骑共六万多人、四大部族三万多人,以及折兰、白羊、楼烦三部四万人、其余杂牌部落数万···
林林总总算下来,匈奴此番南下的大军,很有可能突破二十五万人!
就算这二十五万骑兵当中,单于庭本部的十万人几乎不可能上战场,左右贤王也必然会留下一个在单于庭周围防卫,剩下的匈奴部队,也远超刘弘针对此次马邑战役‘敌不过十万’的预算。
——要知道即便是十万人的预算,也让刘弘不得不绞尽脑汁,甚至去和河西的月氏人去谈合作,来一出‘风而击之’。
但现在的状况,显然让刘弘地预案大半付诸东流。
之前,刘弘预测匈奴会派十万人南下,月氏人应该能替汉室吸引一半左右的兵力,汉室则全力打击剩下那一半,即将近五万人得骑兵集群。
而现在,冒顿一言不合,就派了足足二十五万大军南下的情况下,月氏人在河套的动作,很可能连十万匈奴部队都无法吸引过去。
也就是说:此次马邑战役,汉室将面临至少十五万以上的匈奴骑兵···
敌方兵力比预测足足多了一点五倍,相应的,汉室需要投入的部队,也变成了原先的一点五倍。
至于相应的预备役、民夫部队的征调,以及武器、军械、军粮等物资的调配,更是呈指数式递增。
可以这么说:这样一场马邑战役,一旦打响,且先不论战果如何,汉室都会将过去这一两年的收入,以及此前的积蓄大半消耗!
原因很简单:为了应对匈奴单于冒顿率领二十余万大军的‘御驾亲征’,汉室起码要调动两倍的兵力,才有可能达成‘重创匈奴’的战略目标。
这,可就是将近五十万部队···
而且是那种不带丝毫掺水,实打实的五十万人!
与之对应的,是起码一百万以上的民夫,数十万的预备役有生力量。
算下来,光是这一场仗,汉室就要有将近二百万人直接或间接参战!
——要知道汉室全天下,也才不过两千二百余万人!
要是放在后世二十世纪,某国国民十分之一卷入一场战争,几乎都意味着灾难。
但对于汉室而言,这样的状况,却是层出不穷···
——就说汉室鼎立之后,高皇帝刘邦御驾亲征的平城战役,光是刘邦率领的车步大军,就达到了三十二万人之众!
历史上的武帝年间,卫霍两位天之骄子逝世之后,贰师将军李广利与匈奴的中小规模碰撞,也是动辄十万人以上。
即便是在历史上的同一时期,文帝刘恒在几年后发动的汉匈河南战役,也让汉室投入了至少二十万人以上。
从这些数字来看,刘弘派四十-五十万部队,去打一场大概率获胜的围歼战,也并没有什么夸张的地方。
——高皇帝刘邦亲率大军三十二万,可是落得了个白登之围的下场!
至于贰师将军在汉匈战争中损耗的十万、十万,又十万的汉军将士,那更是数都数不清楚。
而如今汉室几乎没有骑兵力量,又想要凭借步兵集群包围敌军,并造成一定杀伤,那四十万人以上的投入,自然也就是题中应有之理了。
四十万善战之卒,此时的汉室,还是能很轻松的凑出来。
光是一个羽林校尉,在经过征召关中良家子,并以羽林将士为骨干扩编,就能在基本不影响战斗力的前提下,凑出十万人以上!
虎贲校尉亦是同理。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刘弘能保障物资调配,光是长安城方圆百里的范围,汉室凑出三十万人的部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物资。
无论后世的现代战争,还是此时的冷兵器战争,打的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战斗力、兵力,而是双方的综合国力。
就拿此次马邑战役来说,若单说兵力,汉室咬咬牙,凑出百万雄师简直就跟玩儿一样!
但凑出来是一回事儿,给军士配备足够的武器军械,发放足够的军粮;战后进行奖赏、抚恤,就又是一会事儿了。
就此,刘弘已经让少府按‘四十万大军,一百万民夫部队’为参考,拿出了战役预算。
得出的结果,可谓是触目惊心···
一百四十万人,光是粮食,每个月就要粟米近三百万石、牛羊肉食上万头!
再算上粮食运送途中的消耗、军械物资的补充···
少府给出的预算是:马邑战役,汉室每个月就要砸进去近二十万万钱!
按照汉室此时的状况,马邑战役打响一百二十天之后,少府就将破产;如果半年还不能结束,则国库也将被搬空!
而这个计算,还没有把少府破产后,粮食保护价崩溃所产生的影响,以及战后中央抚恤、赏赐工作无法进行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计算在内。
可以这么说:从长安调兵前往马邑的第一天开始,到第四十五天,汉室中央在过去一年多时间中,从粮食保护价上得到的收益,就将全部砸进去。
从第六十天开始,少府就将开始透支粮食保护价政策的基本盘。
从这个角度上而言,此次的马邑战役,几乎会让汉室赌上大半国运!
一旦战役失利,或四个月以内无法结束战役,甚至只是没能对匈奴造成原计划中的打击,汉室就将元气大伤!
即便是在粮食保护价政策兜底之下,汉室也将在起码十年之内,无力开启任何一场参战人数五万人以上的战役。
“还是有点心急了。”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势,刘弘出现了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举动而后悔的感觉。
倒也不是说刘弘不敢打,或是不想打,而是这个时间点,对汉室着实算不上太友好。
如果没有这一场战役,汉室再安稳发育两到三年,光一个粮食保护价政策,就足以使得汉室的中央财政,完全进入健康的内循环。
再加上盐铁、商税等金融措施,从三年后开始,汉室就很可能达成‘每年都能拿出五十万万钱打一场仗,而丝毫不影响内部发展’的成就。
到了那时,在每年一场十万人级中规模战役的支撑之下,汉室就算是餐食,也能把匈奴推的越来越靠北,最终躲到北海捏雪人。
而现在,刘弘针对汉室的改造初见成效,甚至有很多工作都还没开始,就要迎来这样一场决定国运的战役。
明明发育稳赢,却非要莽一波团战,要说不后悔,显然就是刘弘在骗人了。
但对于此次马邑战役,刘弘的感官,也仅限于对韩王部过于热烈的欢迎,而稍稍感到后悔而已。
——风险,往往随机遇一同出现!
如果没有此次马邑战役,那从明年开始,汉匈双方‘和亲过后一年不打仗’的默契期结束之后,每一年的秋收之后,汉室都要随时做好‘北墙面临入侵’的战斗预案。
如今遍布长城一线的数十万边防力量、驻扎于飞狐迳的车骑将军令勉部,就是为了这个战斗预案而存在。
可一旦汉室在此次马邑战役取得战果,同样也意味着匈奴会伤筋动骨,从而给汉室留下起码三到五年的安稳发育时间!
是每年都心惊胆战的盯着北方,还是主动打一场大规模战役,换得三五年的和和平,显然是后者性价比更高。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刘弘确实是一个更喜欢求稳的人;但在面对一个付出和收获成正比的机遇时,刘弘也绝对不会胆怯。
很显然,此次马邑战役对汉室而言,投入和回报还是成正比的。
最关键的是:后悔归后悔,他没有后悔药可吃啊···
——冒顿大军都在幕南开始聚集了,刘弘除了打,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学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等匈奴人打来了,在投入同样的资源,去打一场纯粹意义上的防守战吧?
反正这场仗,是无论如何都要打了;白花花的银子,汉室也是必然要花出去的。
左右都是要花钱,那还不如来一出先声夺人,换取一定的战果更划算。
再者说了:谁说打仗就全是支出,完全没有收入的?
——冒顿亲自率二十五万大军南下,随行的牛羊马匹能少了?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霍骠骑每逢出塞,带回来的牛羊牧畜就从来没有低于数十万!
至于那场‘霍骠骑千里单骑破龙城’的传奇战役,配合着卫青在河套地区的收获,汉室得到的牛羊牧畜,更是达到了百万以上!
而此次的马邑战役,如果完全按照汉室的战前预案发展,即马邑不破、武州塞不失,匈奴人很可能只能从武州-马邑以北的山林间北遁。
······
很显然,此次马邑战役对汉室而言,投入和回报还是成正比的。
最关键的是:后悔归后悔,他没有后悔药可吃啊···
——冒顿大军都在幕南开始聚集了,刘弘除了打,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学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等匈奴人打来了,在投入同样的资源,去打一场纯粹意义上的防守战吧?
反正这场仗,是无论如何都要打了;白花花的银子,汉室也是必然要花出去的。
左右都是要花钱,那还不如来一出先声夺人,换取一定的战果更划算。
再者说了:谁说打仗就全是支出,完全没有收入的?
——冒顿亲自率二十五万大军南下,随行的牛羊马匹能少了?
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霍骠骑每逢出塞,带回来的牛羊牧畜就从来没有低于数十万!
至于那场‘霍骠骑千里单骑破龙城’的传奇战役,配合着卫青在河套地区的收获,汉室得到的牛羊牧畜,更是达到了百万以上!
而此次的马邑战役,如果完全按照汉室的战前预案发展,即马邑不破、武州塞不失,匈奴人很可能只能从武州-马邑以北的山林间北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