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乃是机要重地,往日就算是父亲的同僚想要拜访,也是要在府外三查三检,确保没有携带不该有的物件才会允许入内。
然,今日家中出了内贼,她这个刚刚接管中馈之事的嫡小姐总归不能马虎。
大管家被顾云汐犀利如刀的桃花眼看得一阵哆嗦,他是真扛不住了,当即跪地大喊起冤枉来,“小姐明鉴,奴……奴才也是受人之托啊,表……表小姐让奴才将藏在赵姨娘那的账簿带出府,便……便可给奴才一百金!”
赵锦?
她倒是没想到,郑绮因赵锦吃里扒外而被赶出府,她们二人竟然还有联系。
“账簿呢?”顾云汐回过神来,冷眼斜睨着跪伏在地的大管家。
大管家战战兢兢的回道:“在……在奴才这!”
他说着,便从后腰抽出一本簿子来,
红色面皮,粗麻线装订的,看起来无甚特殊之处。
可当顾云汐随意翻看了几页后,她脸色大变,拿着账簿的手也紧了三分。
一旁的棠儿觉出端倪,连忙凑前问道:“小姐,您这……”
“混账东西!”
顾云汐将那账簿劈头盖脸的仍在抖成筛子的大管家身上,再狠狠踹了一脚。
她因愤怒而手指颤抖,指着半开掉落的账簿道:“赵锦和郑绮真是好样的啊,连朝廷赏赐都敢中饱私囊?此事查出来,是砍你的脑袋,还是一家人都不用活了?”
父亲常年镇守北疆,逢年过节才能得圣旨回京探亲。
也正是因此,皇帝对将军府上下厚待有加,时不时就会有赏赐送过来。
而当时管家的人是赵锦,宫里送出多少宝贝,都是由她亲自查点入档的。
“大……大小姐,奴……奴才对……对此事一无所知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大管家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那打开的账簿,只这一眼,就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连连磕头求饶起来。
顾云汐振臂一挥,立时断喝住那吵人的嚎啕声。
旋即屋内有了片刻安静,但很快,就听得她冰寒的声音响起,“棠儿,去请父亲过来吧!把赵锦也一并带过来。”
棠儿闻言,有了些踌躇,“小姐,这事不易闹大啊!”
郑绮虽被赶出了将军府,可到底是顾家的表亲,待姑夫人回京,这表小姐还是要被强行带回来的。
如今郑绮参合到了这种掉脑袋的脏事里去,一旦闹到阖府上下皆知的地步,便当真不好收场了。
然则,顾云汐却并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示意棠儿捡起那账簿,接到手中掂量了几下后,方道:“拔草要除根,不然来年开春,就当真麻烦了。”
沉甸甸的一本账,几十页的私吞证据。
她这几日正逐步接管府中大小事务,盘点库房的时候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今日誊抄账簿,也是想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却不料,郑绮竟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她倒是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思及此,见棠儿已经去请父亲,那一串糖葫芦也被押下去关入府中私牢。
她微一沉吟,遂既叫来一脸生的仆从,吩咐道:“你去一趟侯府,给江宁传句话,他若还顾念着以往情义,那便将郑绮带回府去,毕竟她也算半个顾家人。”
仆从听了,一个字不差的重复一遍后便出府直奔侯府而去。
顾云汐默然回身,双目放空的走回到书案后坐下。
一缕裹挟着花香的秋风吹过,茶靡都要开败了,她的心也随着前世种种而彻底凋零。
将郑绮送入侯府,此事一成,江宁的命运也将全然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席卷而上,顺着血液,激荡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我要见老爷,我要去见老爷!”
赵锦突兀的喊叫声打破了她的惆怅。
收回浮于空中的视线,转而看向被仆从押解入院的赵锦。
她一身素衣,不着粉黛,这几日在佛堂的确清心寡欲了不少。
只可惜心黑了就是黑了,表面上再怎么装,内里还是一样让人恶心。
“小姐,老爷来了。”
棠儿的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紧接着,父亲铁靴落地的声音铮铮靠近,“小汐,棠儿已经与为父说了赵锦那贱妇的所作所为,只不过……绮儿终究是你姑母的女儿啊!”
“所以父亲就背着女儿偷偷接济了郑绮?”顾云汐没有转身,视线依旧落在院子里声嘶力竭的赵锦身上。
若没有父亲授意,就算是家贼难防,也不会那般轻易的让郑绮指示大管家偷盗。
她早该想到的,父亲只有姑母一个亲人了,他到底是有所不舍的。
顾城走到顾云汐身侧,长叹一声,看着她的侧脸说道:“小汐,在为父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你无须怀疑。”
“女儿并不怀疑,可父亲也得明白,女儿长大了,而且很快就要嫁人了,不再是需要您时时刻刻保护的小女孩,也不是要您时时刻刻隐瞒着的无知少女!”
顾云汐忽而转身,带动着周身的气流,竟是叫久经沙场的顾城都为之一愣。
他的女儿……这是……真的长大了啊!
“父亲不忍看着郑绮在外面受苦,可您又何曾知道她与赵锦到底做了多少罪无可恕的事!”顾云汐言之凿凿,丝毫没有退让的余地。
顾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棠儿上前一步劝和道:“小姐,老爷这也是顾念着姑夫人的脸面,这才……”
她话说了一半,便被顾云汐的一记眼神给打断了。
棠儿缩了缩脖子,小步退到了她的身后,不敢再吭声。
顾云汐抬手摁了摁紧锁的眉头,耳边充斥着赵锦崩溃的嘶吼……
“小汐?”
顾城试探的唤了女儿一声。
顾云汐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父亲若还信得过女儿,就把这事儿全全交给女儿处理,您不要再插手了!宫里那位主子已经很难伺候,您该把心思都用在陛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