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圣旨虽然十分的短,但是带来的消息却是十分的爆炸。
而且随同圣旨来的这个消息却十分令人震惊。
传旨的天使乃是皇甫嵩和朱儁两人的好友,还带来了一些洛阳城内最近的消息。
而朝臣所带来的消息主要事关了朝廷上面的几位重要人物:
分别是天下第二大世家弘农杨氏的家主杨赐。
此前为了平定黄巾之乱立下来了不少功劳的中常侍吕强.
还有天下八大世家中太原王氏的王允。
首先是杨赐,杨赐乃是天下八大世家中的弘农杨氏之砥柱,在朝中威望不小,算是反对宦官一派的支柱人物了。
在黄巾贼大起之后,朝中立刻召开了群臣会议。
杨赐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在与会之列。
他忠言进谏,谏言皇帝驱逐小人,亲近贤人,矛头直指阉宦,因此忤逆了皇帝。
刘宏于是以黄巾乱起为借口免了他太尉之位。
因为贼乱或者自然灾害而免去当时在位的三公,换上另一人接任。
这也是两汉之时的常态,其依据是儒门一脉的天人感应理论。
天有灾害或者世道不宁是因为天子触怒了天的缘故,天子不能换,所以往往拿三公来顶罪。
不过杨赐之被免职却明显是不仅仅是因为黄巾之乱的缘故,更是因为他斥责宦官之故了。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随同传旨宦官同来的一个朝臣,这个朝臣与皇甫嵩交好。
传过旨后,与皇甫嵩、朱俊等在私室中叙话,说起了此事。
皇甫嵩、朱俊半晌无言。
皇甫嵩说道:“天下生乱,黄巾沸糜至此,而天子却……却……,唉。”
这个朝臣说道:“杨公虽被免太尉,姓命无碍,两位将军,你们可知……。”
说话间,这一位朝臣轻轻叹息了一口气,朱俊性子急,不等他说完,似乎已经在到了什么的。
他立马的打断问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朝中有人因此身死?”
这个朝臣说道:“可不是么?你们还不知道吧,此事在洛阳城中已经传来,吕常侍因为抨击宦者可是获罪身死了。”
皇甫嵩一听这消息,乃是大惊失色。
一时没有跪坐稳当,险些把案上的木碗碰倒。
他瞠目结舌说道:“你……你是说,吕强吕常侍居然身死了,这怎么可能的?”
这位吕强也算是位厉害人物了。
宦官之中有张让赵忠这样玩弄权术,迫害士人的人物。
当然也有几个亲近党人,比较正直不阿的宦官。
就好像士人中有不少的败类,宦官中当然也是有些正直好人的。
而吕强,正是其中最为有名的一个。
此前黄巾之乱刚起的时候,他便是上书刘宏,应当赦党人,诛杀贪官。
考核地方官吏是否称职。
而一向贪财的刘宏,在黄巾之乱中将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钱财帛充当军费。
从万金库中拿出来赏赐五营将士,也是因为听从了吕强的建议的缘故。
如今听到一直以来破受到刘彻居然突然,皇甫嵩自然是又惊又急,连忙对着这名朝臣追着问道,“吕强一向颇受圣上宠幸,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朝臣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应知,当黄巾贼起后,天子曾问吕常侍所宜施行,吕常侍说: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
皇甫嵩点头说道:“当时我尚未离京,知道这件事。我还是和吕常侍一起上书的,当然知道此事。”
吕强在宦官中是个异类的,在“大赦党人”这件事上,吕强和他算是同盟。
吕强虽是个宦官,但却与赵忠、张让这些阉宦不同,他是倾向於士子、党人的,清忠奉公,在士子中口碑很好。
朱俊说道:“我亦知此事,在我离京前,我听说赵忠、张让诸辈因吕常侍此谏而纷纷求退,并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怎么?莫非后来事情起了变化?”
这个朝臣冷笑道:“所谓‘纷纷求退’,不过是彼辈故意做出的姿态,以退为进罢了!便在本月上旬,赵忠、夏恽构陷吕常侍,说他:‘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其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夏恽,也是宦官,与赵忠、吕强一样并为中常侍。
皇甫嵩、朱俊闻得此话,悚然而惊。朱俊怒而拍案,说道:“‘与党人共议朝政,兄弟所在并皆贪秽’,这两条倒也罢了,‘数读《霍光传》’,这是必欲要置吕常侍於死地啊!”
霍光何许人也?
前汉武帝的托孤之臣,昭帝死后,他两度行废立之事。
张让、赵忠说吕强数读《霍光传》,其意何在?
原来霍光是汉武帝时出击匈奴建立了殊功的骠骑将军霍去病的弟弟,他和桑弘羊等大臣共同接受武帝的遗诏,辅佐年幼的昭帝即位。
昭帝死后,迎立昌邑王刘贺为帝,但因为昌邑王即位后劣迹甚多,他不久又废掉昌邑王,迎立宣帝即位。
灵帝听说吕强要学习霍光另立新君,立刻勃然大怒,命中黄门带兵去收捕吕强。
这个朝臣说道:“赵忠、夏恽蛇蝎之心,天子闻之,果然不悦,令中黄门持兵召吕常侍。”
皇甫嵩问道:“把吕常侍送到诏狱,吕常侍因此而死了
这个朝臣摇了摇头,说道:“吕常侍闻帝召,怒道:‘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
皇甫嵩拍案而起,因为愤怒,额头上青筋迸出。
他只觉一股怒气从胸腹间升起,似不吐不快。
可到了嘴边,却又猛然自省,为人臣者怎能在背后非议君父?
若失口非议,话如果传出去,恐怕人头难保,宗族受罪。
勉强将这股怒气咽下,转望室外。
见蓝天白云,院中绿树红花。
清风徐徐,初夏之景,令人心怡。
怒气下去了,却不觉又一点苍凉泛起。
他缓缓落座,说道:“‘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好一个吕汉盛,好一个吕汉盛!”
反复低吟吕强死前的这句遗言。
朱俊怒发冲冠,亦是悲愤难掩,但却大约是出于和皇甫嵩同样的原因,忍之再三,没有说出非议之语。
他握手为拳,连连击案,说道:“吕常侍真大丈夫也!吕常侍真大丈夫也。”
这个朝臣叹道:“吕常侍的确是大丈夫,他自尽死后,赵忠、夏恽复又进谗言,说他是畏罪自杀,天子于是令人收捕其宗亲,没其财产。”
吕强自杀,宗族被捕,家产被抄。
这件事说完,室内三人默然多时。
那朝臣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些惋惜之意,继续说道:“两公还不知道吧,除了吕强之外,还有一人我看也快要遭殃了。
虽然张让和赵忠还没有动手,但是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人就要倒霉了。”
皇甫嵩皱了皱眉头,对着他问道:“除了杨太尉和吕常侍之外,还有谁?”
这位朝臣面露惊讶之色:“怎么?两位将军不知么?两位将军大破颍川黄巾,缴获如山,王允在其中发现了张让宾客与黄巾贼的书疏,张让与黄巾贼有交通,因上奏天子,具发其内情。”
皇甫嵩、朱俊对视了一眼。
在黄巾军的缴获中发现张让宾客与黄巾军的书疏。
这件事他俩知道,当时还是王允亲口告诉了两人的。
王允当时就说他要将此事上奏天子,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
大约是因知阉宦势大,为不牵累皇甫嵩、朱俊。
在这道奏折中,王允没有提皇甫嵩和朱俊,也没有提他的两个别驾荀爽和孔融,只落款了他自己的名字。
皇甫嵩敬佩王允的胆气,想到杨赐、吕强、等人的下场,又不觉为王允担心,吕强此前也是破受到天子信用,依旧身死。
想到这里,皇甫嵩的脸色凝重,缓缓地对这个朝臣问道:“王公的奏章上后,朝中是如何说的?天子可治张让的罪了么?”
这个朝臣冷笑说道:“天子拿着王公的奏章,怒责张让,张让叩头陈谢,做可怜之状,终于是不能罪之。”
朱俊失色说道:“张让既不获罪,那王公、那王公……王公岂不是危矣!”
这个朝臣亦是忧心,说道:“我离京时,听人传说,张让因此怀协愤怨,只是他与黄巾贼交通证据确凿,一时却也奈何不了王公。只是,以他的阴毒记恨,现在虽无奈王公,以后却说不定了。”
朱俊面孔涨的通红,紧握住腰上佩剑,长身跽坐,怒道:“恨不手刃此等歼贼!”
他发怒也没有用,朝廷诏书已下,令他与皇甫嵩分兵两路,击讨别郡黄巾。
两人也不可能救的了王允,现在张让和赵忠正是得宠的时候。
就算是王允名重于天下,是大世家太原王氏的支柱人物,张让或许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但是想要和张让和赵忠斗争的话,还是太难了。
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张让和赵忠找到把柄,找到理由给抓起来了。
两人虽然刚刚立下来了大功,但是毕竟也不过是两个武夫而已,只是因为黄巾之乱才能有手握重兵的权力,只要张角和黄巾军一旦被平定。
只是,外有黄巾生乱,天下鼎沸,百姓流离。
内之朝堂不靖,君子退位,阉宦当权,天子信用小人而忠良含冤愤懑,
像是这样的这大汉的天下又能支撑多久呢?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愤懑和无奈。
但是两人手中虽然握有大军,但是终究要受到朝中制约,什么都做不了。
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够白白冷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