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比赛终于接近尾声时, 先行一步离开场地的安室透拦住了溜到一旁透气的幸村安定。
青年神色复杂, 哪怕已经得到了许可, 他还没想好是否该对少年透露眼下进行的危机——不到最后一步, 他不想把自己眼睁睁看着长大的熊孩子牵扯入纯黑的漩涡之中。
黑发少年看着将他堵在角落几度欲言又止的金发青年满头雾水:“透哥?怎么了吗?”
“绿色——”最终, 安室透晦涩地压住他毛茸茸的头摇了摇,冲一脸懵懂的少年说,“你最近一定要小心。”
本有些困意的幸村安定一下子便惊醒了,他回望着青年溢满忧虑的灰蓝色眸子, 一时间有些心虚:“我会的。”
少年指了指远处一脸严肃端坐在长椅上的打刀,自从上次和加州清光出门遇袭后, 除了要上学的五虎退之外每天都有的其他刃陪伴他出行。
“我的朋友们也很放心不下我啊, 他们也会保护我的~”
此时一身休闲装的压切长谷部正目光炯炯地待在远处的角落盯着这里,将尾随的举动进行得光明正大。
安室透扫过成年男性腰间挂着的竹刀,虽然不曾进行剑道方面的专门修习, 但是从小在道场耳濡目染的他自然看得出男子不俗的气势。
幸村安定鼓着嘴做出了一个大力士的动作:“再说了, 我也是很强的!”
-
比赛举行至傍晚时分才见分晓, 主动将自己剃成寸头的迹部景吾在一排保镖的簇拥中走下了加长林肯,大跨步走向室内。他随手扯掉自己的领带丢在一边,一路生风地迈向后院的泳池。
夕阳之下,金发少年站在泳池的跳板上舒展四肢,那鎏金般的发色和隽秀的五官令他如同雕塑般俊美逼人。
在身后众人以为他在定神凝思的时候, 少年穿着一身衬衫西裤一个跃身径直跳入了水中。
惊慌失色的管家高呼:“少爷?少爷!”
他自然知道,这么浅的水池不会给少年带来什么危险,但这并不妨碍将少年视如己出的老管家心中担忧不已。
身为天之骄子的迹部景吾从出生起便一向意气风发。在迹部宅工作了几十年之久的老人, 还没见过少年如此闷闷不乐的架势。
十数秒后,金发少年从池底浮了出来,四平八稳地漂浮在水面上阖眼沉思。
听到管家担忧问询的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老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迹部景吾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失利心生失望。
——这是他们国三最后的夏天。往后的他即使继续打网球,也不会再如现在这般灌注自己的满腔激情了。届时高中的他,将逐步担负起自己不得不肩扛的责任。
四下里一片沉寂,在幽幽的水波之中,少年连自己心跳的律动都清晰可闻。
咚咚咚。
咚咚咚。
仿佛有什么东西与他的心跳同步建立了联系,他陡然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面前熟悉的场景已不再是自家庭院的泳池,而是一片奇怪的空旷空间。
细碎的光点在他身侧飞舞着,如同白昼中错认了时差的萤火虫,他下意识地伸手迎了上去,却发现那弱小的光点穿过指尖时泛着柔柔的凉意,如同划过的露珠般悄无声息。
凉凉的——这不是梦境?!
立时醒悟过来的少年发现自己正以漂浮在水面的横躺姿势,漂浮附在半空之中——他对这场景的转换竟一无所觉,哪怕是再高明的劫匪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他一个翻身直立了起来,发现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举着,站在一块花纹繁复的古旧石板之上。
那与他的心跳声产生共鸣的,正是他脚下的这块看起来毫无生命迹象的石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未知光源的映照下,石板花纹的缝隙里竟然隐隐有光芒流转。
打量着诡谲纹样的金发少年脑袋一晃,神魂仿佛被撞击的大钟般嗡鸣作响,他差点儿摔倒在地,但是刻入肌肉的优越平衡感让他很快又笔直地站立在这篇片神秘的空间里。
迹部景吾不由提起自己绷紧全身的肌肉——这片花纹大概有什么古怪。
虚空传来的声音有些苦恼:“为什么你们都对此这么好奇呢?那个孩子也就算了,作为纯种的人类,你是接受不得这文字的。”
迹部景吾犀利的眼神直接射向了半空中,在那里,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影子如同水波般在空气中浮动着。祂似乎在努力将自己凑成一道人形,然而最终却还是像稚童拼凑失败的纸片人那般松松垮垮地散作一片。
那怪异的存在状似欢快地转了一圈:“真好……我以后也会渐渐拥有实体吧?”
然而祂的声线却如同诵读法典的法官一般,平和沉静,不带一丝感情,一时间让少年产生了声与形、幻觉与现实之间的撕裂感。
“你找本大爷有什么事吗?”冷静下来脑子急速转动的少年平稳开口,他不认为自己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个奇怪的空间内。身处不明情况中的他神色高傲依旧,还带着一丝沉思的肃穆。
“你想要取得胜利吗?我可以给你力量,让你取得人生的绝对胜利——今后的,”石板意识抖动了两下如揉碎的水波般的躯体,循循善诱,“不过要除去已经发生的事情——那些我也无能为力。”
“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的力量,成为王权者——”
迹部景吾眉间深深皱起,他曾经听闻过王权者的传说,可从未亲眼见到,平素的见闻让他从不认为天上会掉下什么馅饼。
对于自出生起便已经足够成功的少年而言,眼前的坎坷不过是促使他前进的磨刀石——这块莫名其妙的石板能够提供给迹部景吾的,不过是人生可有可无的外挂而已——他生来便有无形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于头顶。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他从小便被教育着,拥有多大的权利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石板默声无言,只是少年脚下的石板泛起阵阵白光——祂直接将一部分浅表的知识输送给了少年。
许久之后,世界观被破坏得粉碎的少年这才从庞大的信息量中醒来。
对于石板开出的优渥条件嗤之以鼻的少年食指搭着眼角,犀利地问:“你需要本大爷做什么?会有什么后果?我有什么好处,你又能得到什么?”
石板已经将那头顶高悬之物的名字说得很清楚——达摩克里斯之剑。
精通欧洲文化与希腊语的少年自然知道那其中的含义。
“而且,你所说的现任黄金之王还没有退位吧?”
身处日本几大顶尖豪门的迹部家,迹部景吾对这位传说中掌握着日本经济命脉的老人有所耳闻。
这位传说之中的黄金之王如同定海神针,护佑日本远离战火励精图治数十年。他如同一个超然的神话传说在上层社会中流传,然而却几乎无人得见这位低调至极的黄金之王的真容。
若真会出现这种级别的变动,日本的上层社会自然不会风平浪静。
石板并没有否认,只是委婉道:“他已经担任了七十余年的黄金之王。”
如今也才不过14岁的少年沉默,他轻易地补出了祂的未尽之言——哪怕国常路大觉从一出生开始便成为黄金之王,如今的他也该是位垂垂老矣之人。
无论是出于异能者的结构还是社会的健全层面考量,都已到了寻找一位继承者的时候。
然而迹部景吾依旧没有松口。
石板无奈,祂此时深感这个精明小鬼的难缠,果然还是傻乎乎的孩子比较可爱。
“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会知会那个家伙——那时自然会有人联系你。”
黄金之王的意义远非异能侧的七位王者之一这么简单。他的影响力深远地体现在日本乃至全世界的各个阶级、各个领域、各个圈层。
黄金之王所拥有的命运之力,能将人的才能最大程度的引导出来,他对于社会的牵动并非仅仅止于国常路大觉手下各行各业的精英或是异能侧的能力者们。身为暗中把握日本命脉的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对于世事的洞悉和先决,往往意味着这个国家未来几年之内的动向。
没有几把刷子的人,怎会被石板轻易看上?
-
夜幕低沉,盘腿坐在石板边沿的国常路大觉从高空俯瞰着全东京灯火通明的夜景,心中百味杂陈。
七十年多前的这片土地上,他脚下不过是最多六七层的砖石建筑。那是明治维新后的日本,现代化的风声正刚刚开始以东京为中心,向岛国的四方辐射。
而七十多年后的今天,日本在他的手中已经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姿态腾飞复兴起来。
几乎是石板释放少年意识的同时,收到祂传信的白发老者默默睁眼。
在他身侧的领域之内,光线织作的资料墙突兀地弹了出来,他在光屏上细细斟酌着金发少年的资料,最终欣慰地摸了摸自己修理得当的胡子:“天生的王者风范……缜密细致的头脑……极致的洞察力……后生可畏啊……”
作为日本几大新兴贵族之一的迹部家的财力固然令人欣羡,然而作为战后才崛起的家族,才仅仅两代人的迹部家在国常路家和日本的一些华族看来,仍与暴发户无异。
——他们不会将钱袋子拒之门外,不会影响到这些平民看来统称“望族”的大家族们彼此间利益联结,但同时,这不妨碍身处暗处逐渐式微的旧日华族们依旧扬着高高的头颅,根本看不上战后迅速崛起的现任日本几大豪门。
在所剩不多的时间走到尽头之前,他还得考察那孩子,然后——为那孩子铺好路。
沉默良久,他终于登上风声瑟瑟的御柱塔顶,拨出了一个久未打通的电话。
那头是一如既往的留言状态。
国常路大觉神色如常地对着通讯器自言自语,这一动作他已经习以为常。
“威兹曼——”
这一次,他只抛下一句话,便直截了当地挂断了通讯。
“后继者已经就位——如果可以,希望我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封面是我涂的短发版不安定呀(虽然头发并不短),穿的是立海的校服,圆了我的美工梦嘿嘿嘿~
-
k的时间线有魔改,文中以我的私设为准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