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淏这句话是直盯盯看着萧卓说的,目光十分犀利,语气也是咄咄逼人,旁人听了去都能一口气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萧淏颠倒是非,还是因为讶异于他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萧卓说话。
虽然都是皇子,但萧卓可是储君,未来的皇帝,萧淏现在这么座,就不怕以后么?究竟是他太缺心眼还是有什么“鸿鹄之志”,一时之间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在场的虽不个个都是人精,但个个都是人精的孩子,争权夺势他们虽不懂,但是朝中和后宫那点事儿他们却是从小就耳濡目染。
能进国子监进学的都不会傻到哪里去,自然也都知道大萧的朝堂有一半都是宋老太傅也就是萧淏的曾外祖父的学生,否则皇上当初也不会为了稳定朝纲娶宋老太傅的孙女了。
虽然宋老太傅去世多年,但学生们却还是位居朝堂各个要位,国舅爷宋亭也不是个草包,他将宋老太傅临死之前交给他的人脉经营得头头是道,人缘颇好。
如此一来,朝堂上势力就十分清楚了,与当年萧鸾与萧衍势均力敌时相似,以文武区分,分别以国舅爷宋亭和几乎掌握整个大萧军力的蒋氏为首,隐隐形成相对的局面。
不过就目前而言,谁都无法撼动萧卓的储君身份,无论是从他们身后的阵营,还是个人修养来看,实力都太悬殊,不值一提。
萧卓从来就没把萧淏放在眼里,更不觉得需要将他当作对手来看,反而作为兄长与太子,处处忍让,十分有气度。
可惜萧淏并没有这个眼力见,他一方面对萧卓不理会自己而恼怒,一方面又在沾沾自喜——萧卓不敢动他。
但凡萧淏有自知之明都不会有后者的想法,可萧淏明显没有。萧玥心想,唔,他太自作多情了。
萧卓之所以没有跟他计较,只是懒得理会。若是萧淏因此得寸进尺,那很有可能他那还未成形的“鸿鹄之志”,就要被萧卓扼杀在摇篮里了。
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院中两个少年对峙,谁都不知道他们无声交了多少回手,但几乎每个人都是替萧淏捏了一把汗——萧卓到底是东宫之主,气场太强大了。
容笙见两人“含情脉脉”看了也有一会儿了,除了萧淏脸色难看了几分也没有要消停的一丝,于是露出一副“虚心请教”的神情问:
“二皇子这话从何说起?”
这个大尾巴狼,萧玥忍不住心道,装得跟真的似的。
微妙的局面被打破了,所有人都感激地看着容笙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萧淏没心没肺,还带着几分胜利的得瑟回道:
“这还用说么?这么多人都看着,难道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么?”
这蠢货还当真了?萧玥实在忍不住用一种看傻子的神情看着萧淏。
容笙似乎已经习惯了萧淏如此没脑,他压了压微微上扬的弧度,然后摊开双手,十分无奈地说:
“我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了。”
这回够直白了,萧淏要还听不出来,萧玥就要怀疑他身上流的另一半血不是萧懿了。
萧淏平时都是拿鼻孔看人,虽然没听出第二层意思,但却听懂了“瞎”这个字,于是立刻作出反应,将怒目转向一旁的容笙,恶狠狠地说:
“容笙,别忘了你在跟谁说话!”
容笙闻言不干了,十分委屈:“哪能啊?二皇子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我又没瞎。”
萧玥忍不住差点笑了出来,她一边别笑,一边心想容笙一定是故意的。
萧淏果然恼羞成怒地抬手指着他:“你......”
这时萧卓开口了:“萧淏,父皇昨日才对你说‘凡事不要只看表面’,不过一日,你就忘了么?”
萧卓长得就是缩小的“萧懿”:浓眉大眼,笑起来如同晨曦的阳光,和煦温暖,但他很少言笑,原本藏在眉宇间的正气便透出几分来,愣是将平易近人变为正经严肃。
加上一身姜黄华服——比萧淏那用金丝堆出来的黄/色要简单却也明亮得多,让人下意识地就会时刻记得他的身份。
不过萧卓从小就被接受了正规而且严格礼数教导,所以即便他身份尊贵,他也从未端架子,即便萧淏对他出言不逊,他也还是想以劝导为主,希望萧淏能识趣,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
然而他高估了萧淏,萧淏不仅没能明白他的好意,而且还以为他是故意拿萧懿压他,于是反唇相讥:
“父皇的教诲我当然会谨记在心。倒是太子殿下,父皇让你‘量力而为’,如今看来,给一个黄毛丫头出头就是你在国子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原本萧卓想提醒萧淏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再说话,免得日后得知真相后没脸在国子监待下去。可二皇子殿下显然会错了意,还不自知地逮着机会就嘲讽。
黄毛丫头——萧玥实在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感叹:
“果然是物以类聚。”
音落萧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冲萧玥吼了一声:
“本皇子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三人行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眸色沉了沉。
萧玥则因为他忽然的乱吠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二皇子说话挺硬气的,就是不知道,你的牙齿是不是也这样坚硬?”
她特意将“牙齿”二字咬重了些,于是萧淏就想起了某一年的大年初一,他在御花园被萧玥打得满嘴血,掉了好几颗牙的情形。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先做出了反应——脚软得差点站不稳,刚刚飞扬跋扈的神情一下被惊恐替代,瞪着一双眼珠子看着萧玥:“你......你想做什么?萧玥我警告你,这是国子监,不是燕王府!”
萧玥见状笑容更甚,漫不经心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废话,这要是在燕王府,二皇子觉得你这会儿还能站着说话?二皇子对我燕王府究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然而也不知道“牙齿”二字对萧淏的阴影太大,还是萧玥的这番话让萧淏想到了什么,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目眦欲裂地看着萧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声来。
所有人均被这巨大的转变给惊呆了,刚刚还嚣张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下好这会儿怎么跟个丧家之犬一样瑟瑟发抖了?
莫非萧玥比萧卓更加可怕?
这时,站在萧卓右后方的那个尖嘴腮猴的少年上前一步,悄无声息地搀了一把萧淏,微微挡在他跟前看着萧玥说:
“玥郡主还真是艺高人胆大,竟敢威胁皇子?”
萧玥脑子转了一圈没找出这个人的信息,于是挑眉回视:
“你又是哪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