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毛毛雨有停歇的趋势,天上乌云退散,房间里比先前稍微亮些,许念没注意到顾容的动静,等看见时手已经挨到对方,怔了怔,两人四目相对。
大抵是魔怔了,她还是将乱发理开,然后收回手,空调吹出的凉风悠悠,盖着被子十分舒服,她掩饰性地动动腿,不想再碰到对方的脚背,滑溜溜冰凉凉的,顾容的皮肤确实好,别人27开始走下坡路,她却保养得当,肤质不亚于这些二十出头的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你很冷么?”许念挪开腿,小声问。
顾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回道:“不冷。”
许念将被子再往上牵了点,这样暖和些,光线差,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一会儿,顾容改为平躺,房间里除了空调运行的声音再听不到其它声响,许念亦平躺着。
这下便相互看不见对方,这么两分钟的功夫,外面的毛毛细雨已经停了,树叶上挂着水珠儿不断往下落,天空变得比适才还亮,但无星无月,现在处于农历下旬,即使有也不会亮到哪儿去。
身上凉快,可许念心里毛燥,静不下来,望着天花板,忽而偏头看看顾容,这人早已闭眼,也不知道到底睡没睡,沉默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喊:“小姨……”
顾容不应声。
她继续说:“我睡不着。”
仍旧没得到回应,窗外刮起了大风,呜啦呜啦的。
许念侧躺向着她,大胆而放肆地看着,目光灼灼又带有两分柔情在,顾容再如此佯作不知,可也不能忽略这道炽烈的视线。
“最近老这样,本来困得很,一躺下就精神得很,”许念道,明目张胆地靠近点,几乎挨到对方的手臂,,“小姨,你睡了吗?”
肯定是听到了的,可顾容仍旧不应答。
下半夜四五点,天空一方出现若隐若现的弯钩月亮,树上的水珠滴得差不多,院坝里湿漉漉一片,薄薄的积水映着微弱的光,不时一闪一闪。
五一小长假过后的第一天是周二,考试周正式开始,机械学院的所有考试分布在周三周四,目前还有一天的复习时间,许念和沈晚回学校学习,当晚也在宿舍睡觉,这样方便第二天考试。
今年的题目较往年来说确实难了许多,一张卷子就七八道大题,平时成绩和卷面成绩二八开,超过三道不会做基本就处在了挂科边缘,一连两天,众学生的心都是吊着的,开考前都还在翻书复习,特别是沈晚,出去玩了几天后,之前复习过的内容都不大记得了,做题时很是拿不准,她有些焦躁,不过好在所有题都做了。
许念宽慰她别着急,并再次勾画最后一门考试的重点和典型例题,让她一定要背住和理解。翌日考试,考中了三道同类型的题和一道简答题,出考场的时候沈晚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就差抱着许念欢呼。
走出教学楼,她乐道:“这一科肯定没问题,前面的虽然比较悬,但肯定不至于全部阵亡。”
心态好得不行。
许念笑笑,边走边聊,回寝室收拾东西。
室友见到她俩回来,随口问:“又是三天小长假,你们有什么安排没?”
周五其它学院还在考试,故明儿就是放假,加上周末正好三天,简直不要太爽。沈晚拉出桌底的行李箱,说道:“我得回家,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昨晚我爸妈发消息问呢,再不回去得把我皮扒了。”
言讫,她转向许念说:“阿念,我今晚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你跟我小姨说一声,过几天再来你家。”
“行,路上注意安全。”许念颔首,她没什么好拿的,只找了两本教材,因为长期不住这儿,书桌角都积灰了,便在离开之前擦拭打扫了一遍。
沈晚先走,走之前还特意换了条碎花小裙子。许念加紧时间清扫,室友爬床拿东西,下来时道:“阿念,下半学期课少,我们寝室好久没聚餐了,要不挑时候聚一次吧。”
许念真的很少在寝室,一般就考试或者有事回来,且不与寝室另外两个妹子同班,相互之间交流甚少,所以寝室四人的关系非常普通,寝室上一次聚会还是大一刚搬进来时,算来都有一年多了,她想了想,嗯声道:“行,你们挑时间,我最近都有空。”
室友掏出手机在寝室群发消息,询问其他两个的意见。
打扫完,同室友说了一声,许念背包离开。今儿天气凉爽,天空蓝湛湛一片澄明,端午假期过后的第一天g市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一路上遇到匆匆的行人和疾驰而过的车辆,大家似乎都不爱怎么说话交流。
刚进南巷口,碰见对门家婶子,婶子招呼道:“这么早就放学啦?”
许念应道:“今天考试,四点就结束了,您今天不上班?”
“哪可能,”婶子笑道,“今天夜班,这就去呢,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正好去厂里吃晚饭。”
她准备走,就在许念转身时,忽地记起什么,又道:“你家那个亲戚姓顾是吧?”
许念顿住,疑惑说:“怎么了?”
“嗨,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我去你家借晾衣杆,碰见她在炖汤,真是勤快得很,香得哟,你今晚有口福咯。”
许念愣愣,还以为是重要的事。走到自家房子附近,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鲜香的味儿,家里确实在煲汤,她放下背包进厨房,顾容正在处理青菜,灶台的锅里浓汤滚滚。
杞子煲生鱼,一道安神补脑的汤。
“洗两个盘子给我,炒两个菜就开饭。”顾容淡淡道,好似料到她会这时候到家。
许念照做,帮忙打下手,炒青菜很快,不多时两人转到桌上吃饭,奶白的鱼汤鲜美可口,鱼肉软烂入味,还不错,顾容不爱做饭,可厨艺挺好。
“考得怎么样?”她问。
一连两天多不见,许念颇有些不适应,说:“还行,差不多都会。”
对着沈晚她不会这么说,毕竟对方考得抓耳挠腮的,得照顾人家的感受,面对顾容时可以实话实说,题少,更容易得高分,基本没大问题,这次的成绩说不定会比以前的都高。
“明天放假?”
“嗯。”
“可以歇一歇,或者约同学出去玩。”顾容说,颇有家长的作派。
许念敷衍道:“看吧,你呢,这几天都在家?”
“应该是。”
许念兀自喝汤,唔声,嘴角弯弯。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明媚晴朗,除了买菜,二人一直窝在家里,白天各做各的事,晚上一块儿看电视,过得十分惬意。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是母亲节,周六晚上,顾容接到一个电话后开车回顾家,明儿的日子特殊,顾家的小辈们都得回去。
周日许念一个人呆在家,忽而少了顾容,她还不大适应,中午吃饭习惯性端了两个饭碗出来,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难免心里怪复杂的,吃完饭,她摸出手机想问问顾容,乍一翻到朋友圈,看见沈晚发的温馨全家照,一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种一家团聚的时刻,还是不要去打搅。她收了手机,直挺挺躺沙发上,一会儿打开电视,看了不到半集电视剧,许母打来电话。
手机静音,许念最开始还没发现,打第二遍时才看见,怔神片刻,最终没接。
许母没再打第三遍,她分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时候许念应当得空,连打两遍都不接,便是真的不想和自己交谈。这么一看,她还是有点良心,不会总是来恶心人。
许念不打算跟她过节,毫无负担继续看剧,晚些时候出去买了卤味回家边吃边看,晚上不用重新做饭,将就热一下就行。
对面婶子家今晚格外热闹,他们一家和睦,儿子女儿孝顺,夫妻恩恩爱爱,一到饭点,对家的女儿还特意来邀请许念过去吃饭,彼时许念刚热好饭菜,委婉拒绝。
傍晚时分顾容发消息,说要明天回来。
晚上依旧无聊,许念裹着薄毯看电视,她这一天都在看电视,看得脑子都快麻木了,十一二点,实在撑不住,直接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外面传来声响,她一个激灵惊醒,掀开薄毯起来,还没走出房门,就见到熟悉的白色奔驰上下来一人,登时打直脊背愣在原地。
顾容关好车门,提着一堆零食进来,见她一身背心热裤,穿得清凉得很,眉头微微皱起,道:“大半夜穿成这样,小心又着凉。”
许念回神,局促地挡住胸口,里面什么都没穿呢。
“不是说明天回来么。”
顾容把零食放茶几上,将薄毯递给她:“在那边也没什么事情做,干脆就回来了。”
茶几上有空薯片袋、易拉罐,到处乱糟糟,颓废了一天,还没来得及收拾,本来打算明天一早打扫的,许念有些局促,接过薄毯裹上,想把东西都收拾干净,顾容先一步行动,收拾完还仔细擦了一遍,脸上一如既往的淡然,反正没有嫌弃或者不悦的意思。
许念帮忙放零食,里面有提拉米苏,顾容几乎不吃甜食,专门买给她的。她拿了两个出来,剩下的全部放冰箱。
顾容看起来有些乏累,但没有马上休息的打算,而是脱掉高跟鞋倚沙发里,她脚趾被鞋子磨得有点红,看样子今天没少到处跑。
许念瞥见,心头蓦地发紧,说不清什么滋味儿,坐到旁边,她问:“吃这个吗?”
这人嗯声,可全然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