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讲得毫无底气,现在的学生哪个不是手机不离手,再怎么自觉睡觉前总得看一次,偏生她例外,昨晚真玩“疯”了,师兄师姐们劝一劝,聊聊感情,气氛一热,自然就融入到群体当中,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清早着急回来,怕打扰顾容休息,亦没查看手机,结果成了这样。
顾容寡言少语,看起来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刚刚表现得太急躁了些,不像平时处变不惊的自己,眼下明显平复淡定下来,不慢不紧地做饭。
许念还想解释,她抢先淡然道:“知道了。”
听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捉摸不定。
早饭吃皮蛋瘦肉粥,之前就煮好了的,热一下就能吃,许念自知理亏,故意找话头聊,顾容不时说两句,这般不声不响的,搞得许念心里莫名发虚。
小时候她不听话,外婆就会叨叨不停,罚她扫地刷碗,末了,问一句“知道错了没有”,乖乖回“知道”,事情基本就可以翻篇,现在却不一样,怪唬人的,许念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几点出去?”她关切问,工作日应该要去新区训练,马上都快九点半。
顾容慢条斯理喝粥,道:“吃了午饭再走。”
现在过去也训练不了多久,反正都耽搁了,不如下午再去,她昨晚就打了电话告知教练,一切安排妥当,故而现下一点不着急。
许念识趣不提夜不归宿的事,默默吃菜喝粥,早饭结束主动洗碗,顾容上楼晒衣服。干完活儿,她想洗盘水果送上去,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放着三个一点没动过的菜,菜比较清淡,全都符合自己的口味,离开家之前冰箱冷藏室里只有水果和饮料,这肯定是顾容在外面买的。
顾容最近要严格控制饮食,不吃这些,因为她没回家,这些菜便完好放着。
既不沾亲又不带故,谁会对一个侄女的朋友这么好呢?谁都知道顾容绝不是一个热心的人,连沈晚都说,她哪儿都好,就是太冷淡了,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生活千篇一律,看着禁欲,其实就是少了普通人所该具有的生气和情绪。
人都有七情六欲,会在乎,也会掩饰。
许念找到了一把宝箱的钥匙,接下来就是把箱子打开。她洗了水果端上楼,顾容正在给两盆仙人球浇水,见到她没任何反应,许念厚脸皮开口主动说话,让她吃葡萄。顾容勉为其难摘了两颗,不像先前那样冷冷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中午就煮饭,菜热冰箱里的吧。”许念故意说。
顾容圆滑,只嗯声,绝口不提那是专门给她买的。
中午,许念还是炒了个少盐少油的时令青菜,顾容只吃了这一个菜,连一口饭都没碰。若不是陪她吃这一顿饭,顾容合该根据营养师的搭配吃,许念不懂这些,以为保持身材就该吃这些。
时间早已过小满,如今正处于降雨多、雨量大的时候,俗话“立夏小满,江河易满”,反映的正是这个气候特征,除了大量降雨,气温还陡然上升,30c左右已经够燥热,这两天更是飙升到35c、37c,这种高温高湿的环境下,人难免会异常烦躁,许念属于易上火体质,短短两天,嘴里都热出了小泡。
她难受得紧,天气燥,人也燥,只有呆在空调底下才好受些,然而一连吹了两天空调后,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怎么的,脑袋不舒服得很。
医生说这是没休息好,加之心情郁结所致,说白了就是要多休息多运动,保持心情客观,不要过于烦躁。
许念不觉得自己心情郁结,她烦,只是因为天气太热,顾容不管她,听从医生的话带她运动,清早凉快的时候一起晨跑。
老城区喜欢晨跑的大多是些老大爷老大娘,年轻人们忙工作都没时间,恨不得一有空就倒床上大睡特睡,哪来的精力跑步。
许念怕热,跑步时穿得十分清凉,露脐高腰黑色背心,同色短裤,但没跑多久就汗水岑岑,胸前背后濡湿一大片,腰腹上亦流着汗珠,不过她耐力非常好,比顾容这个经常健身的还厉害,虽然在流汗,但完全没气喘吁吁。
跑到河边,两人渐渐慢下来稍作歇息,因着昨夜下过大雨,这里非常凉爽,河风一阵一阵吹拂,湍急的河水向前流,水的颜色黄浊,卷着泥沙滚滚,许念扒着石桥朝下望,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顾容把她拉回来,并将自己的毛巾搭她脸上。
许念感觉热,直接拿开:“没事,不用。”
她没带擦汗的毛巾,不好意思用顾容的,任由汗水流,大概是觉得湿漉漉不舒服,她随意用手抹了下脖颈,掌心里便湿了。顾容好笑,抓着毛巾给这二傻愣擦汗。
“毛巾是新的,我还没用过。”她解释道,怕许念介意这是用过的毛巾。
许念没敢动,僵直了脊背让擦拭。顾容帮她擦了擦脖颈和锁骨处,再转到腰腹间,这人仍旧傻愣愣等着,手把住栏杆,小腹收紧,大气都没敢喘一口。
触到腰际左侧,顾容曲了曲指节,垂下眼眸,低声道:“拿着,自己擦。”
许念耳尖发烫,不迭应了一声,赶忙去抓毛巾,不料却一把握住对方将要松离的手,登时心头一缩,倏尔松开去抓另外的地方。
河风轻拂,柔柔吹着。
即便下过雨,临近中午温度依旧直逼37c,后两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温度。
因为之前的事,只要不忙实验和上课,许念回家都特别早,不过顾容却还是八.九点才到家,吃完饭两人就看看电视打发时间,偶尔会去河边散步。周一中午,寝室聚餐,本来打算晚上聚餐的,可沈家有事,沈晚晚上必须得回去,于是改到中午。
四个小姑娘一块儿吃饭,相对于顾容她们,就显得规矩老实多了,吃韩式烤肉喝果汁,聊聊天,再逛逛街买点小玩意儿就差不多了。
她们进无印良品买了些日用品,趁其他两个室友去结账,沈晚悄声道:“五月初四我小姨生日,你记得一起去我外公家。”
农历五月初四,即六月五号,这一天正值节气芒种,寓意仲夏的开端,即是播种也是收获的时节,又叫梅雨季节,届时依然多雨湿润,气候湿热交加。许念一直算着这天的到来,点点头,回道:“嗯,好,知道了。”
“不用买礼物,别乱花钱,”沈晚特意说道,“我小姨不喜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场面,简单吃个饭就行。”
许念颔首,只听进去了一半的话,吃饭肯定要去,礼物肯定要买,五一打牌赢的那二千四恰好能派上用场,她这人没啥浪漫细胞,思来想去终于整出个自我感觉很有心意的方式,买个铂金坠子,自己编手绳,合二为一做条手链。
至于买哪样的坠子,反复思量,各大金店都跑了一趟,最后买了个小巧的蛇形坠子,顾容89年出生,属蛇,正合适。
坠子挺好看的,花了将近两千块,就是她手艺不行,手绳难编,要配上这么好看的坠子更是难上加难,耗费了约莫一个星期,勉勉强强完工。
顾容疑惑她最近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于是问了两句。
许念支支吾吾,转移话题反问:“等几天你生日,准备怎么过?”
“应该要回家。”顾容道,与沈晚讲的一样。
说到底,她与顾母顾老爷子只是存在暂时不可调和的矛盾,哪有仇恨一说,生日必须要回去过,前天晚上顾母还打了电话,让她提前一天回家,届时要宴请亲戚朋友。
“晚上回来吗?”
顾容嗯声:“那天正好周日,家教结束后我让晚晚过来接你。”
“别,我自己坐车过去。”许念说,她去过顾家两次,每次都是顾家办酒席,她家亲戚委实多,亲的表的堂的,排一列一口气都叫不过来,届时沈晚忙着应付叔叔婶婶们,哪来的时间。
顾容不应答,没说同不同意。
翌日天晴,七八点太阳高升,这个时间点水汽重,窗户玻璃上尽是水珠,院子地面亦是湿的,呈青黑色。两人没出去跑步,就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轮流跑,顾容先用,运动了半个小时让许念来。
许念还是第一回用跑步机,又新奇又不习惯。
顾容在旁边守着,见速度有些快,开口道:“调慢些,不然跟不上会很累。”
许念照做,不过这回调得太慢了,又再加快些,跑步机上运动不像在马路边跑,不能自己控制,调来调去,忽快忽慢便累得快。
她今天穿的还是之前那套露脐背心,细瘦的腰露在外面,虽然没有马甲线,但胜在平坦紧实,没有一丝赘肉,称不上性感,可意外地吸睛。
顾容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异性恋中,男人有一截结实有力的腰最为致命,同性恋何尝不是,能软能挺,软的时候像柔嫩的垂柳枝条一样摇曳摆动,挺的时候能紧紧抵着你不放,亲密无间,缱绻绵绵又暧热十足。
许念在喘粗气,她速度没控制好,导致耗力快,顾容提醒道:“别张嘴吸气,尽量规律呼吸。”
她边跑边应声。
顾容在旁边守了一会儿,下楼喝水,顺道给她带了一杯。
即便累,许念也坚持跑了挺久。
八点半以后,温度逐渐升高,强烈的太阳光照进窗户,刺眼得很,温度一高,水珠蒸发、凝结得更迅速,高大茂盛的黄桷树叶子上不时就落下一滴水,许念身上亦在不停滴汗。
真累了,下跑步机歇息,厅里四处走了走,然后到顾容那儿坐下。
两人都坐在瑜伽垫上。她大咧咧伸直双腿,手反撑在后面,身子微微仰着,由于又累又热,汗珠顺着流。顾容偏头看了下,这人颈间全是湿的,腰腹上挂着的汗珠湿漉漉地流,流到短裤裤腰处消失不见。
“擦一下,”顾容递毛巾给她,“这么爱出汗。”
许念接过,哂道:“不是爱出汗,是天太热了,三十七八度走路都能热出汗。”
顾容不争辩,又将水拿给她。
水是温水,特意凉过的,许念顿了一下,用余光偷瞧对方,毕竟这开水是她昨晚亲自烧的,不可能一晚上就变温,她小口小口喝了半杯,把杯子直接搁身旁,习惯性重新将手撑在身后。
顾容坐得更后面些,许念看都没看,一下就把她的手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