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知道他忘不掉你,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拖拖拉拉,这种男人,也没有什么让人放不下的。!”刘霞说这番话的时候,颇有点义愤填膺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对夏可可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夏可可也不搭话, 她甚至没有仔细去听刘霞的话。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的,知道为什么吗?”刘霞轻蔑地笑了笑,道:“因为你是你爸的女儿。”
夏可可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眸反问,“什么意思?”
她和沈灏晨的事情,什么时候又牵扯上父亲了?
父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不曾作奸犯科,不曾中饱私囊,他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以至于沈灏晨会迁怒于她?
刘霞只是冷笑,“你何不亲自问问沈灏晨?”
“他在哪?”夏可可追问。
“别装蒜了,难道不不知道他在哪里?……哦,他可能先去找你爸算账了。”刘霞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抿了抿嘴,不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去问他,我不过就是陪他演戏的一个人,谁让我爸看好他."
说完,刘霞大概也觉得讪讪.------自己说得多,似乎就暴露地越多,想想,不如转身走了.
夏可可也没叫住她.
刘霞在她的脑子里种了满满的问号,想解决这些问号,似乎,只能去找_x001D__x001D_沈灏晨问清楚。_x001D_
顺便问他,那天,为什么要去拉萨找她?
既去了,又为什么不去见她?
其实夏可可也明白,如果沈灏晨真的去见了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怕会抓着他暴打,也听不见任何解释——可是那个人,又何曾想过去解释呢?
仿佛从认识他到现在,整整九年,他都不曾试图解释什么。即便是误会或者被误解,他都选择沉默以对。
开始不管他会解释什么,夏可可都不会再原谅他。
因为他们中间,已经隔着一条生命。
那将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
……
夏可可带着一头雾水回到家,仔细想了想刘霞的话后,她给父母的电邮发了一封信,问他们在哪里。
“女儿很想你们,等这次项目结束后,我就请一周的假,去探望你们。”
当然,顺便,仔细问问沈灏晨的事情。
信发出去后,夏可可也不指望一天两天就收到回信。
她仍然继续手边的工作,那家药厂的情况也查得差不多了,差不多也该去取证了。
只是那边防范得厉害,不知能不能混进去。
夏可可琢磨了一阵,最后决定卧底进去算了,反正他们长年招收女工,就是做一些最基本的原材料加工工作,因为那种工作对员工本身的身体有害,有人愿意做已经万幸,所以对工作人员的要求不高。
这大概是最好的途径了。
主意打定,夏可可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放在一边,赶紧爬上床睡觉。
……明天还要去机场接叶枫呢。
那一夜,夏可可并没有失眠,只是很奇怪的,梦见了一段几乎想不起来的往事,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天她回家,见爸妈的卧室是掩上的,夏可可过去,想打招呼,却在门缝里瞅见了异常诡异的一幕:妈妈在哭,坐在床边,捂着脸低声抽泣,爸爸则在一旁不停地抽着烟,夏可可没有见过父母吵架,有点不敢靠近,她决定去同学家做功课,离开的时候,夏可可听见妈妈哽咽地问:“那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只能对不起他们了。……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你和可可,无论要做什么,我都会保你们安妥。”
爸爸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而那个决心太过惨烈,以至于沉重里有种狰狞的味道。
夏可可记得当时的身子莫名地激灵了一下。
然后,她离开了。
等做完作业,再回家的时候,家里一切如常,爸爸慈祥,妈妈温柔,她虽然满心困惑,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忘性很重。
然后,那么多年过去了,夏可可对这桩童年的往事已经毫无印象,可是不知怎么,居然梦见了,仿佛时光倒回,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连妈妈的抽泣声也如此清晰。
她在午夜里醒来,睁开眼睛,愣了很大一会神,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觉。
顾远桥带着薇薇回到了湘江,在离开的前夕,他去了教堂。
盛闵重新变成了神父大人,照样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地站在忏悔室里,等着别人过来忏悔。
顾远桥走了进去,说:”神父,我要忏悔。“
神父沉默了一会,只挤出一个字,”滚。“
这家伙,又跑来消遣自己了!
他顾远桥,可从来不需要忏悔。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别啊,众生平等,你不能对我特殊对待。我也是上帝的子民,真主肯定希望你解救我的灵魂。“顾远桥笑着没正经地调侃。
盛闵深吸一口气。
”真主是伊斯兰的叫法。这是基督的地盘。——再说,我不认为你还有需要解救的灵魂,你根本就没有灵魂!“神父的语气也不淡定了。
他对这个痞子已经没有语言了。
一个根本不信教的人,干嘛时不时地跑来忏悔一番?尤其根本就没有悔过的心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薇薇开口。“顾远桥的笑容却陡然收住,声音变得很轻。
盛闵沉默。
”这些事情,我无法对殷红说,殷红和薇薇一直很要好,薇薇这次回来,殷红大概是第二高兴的人。“顾远桥轻叹。
”谁是第一高兴的人?“盛闵问。
”我。“
”既然那么高兴,何必还要开口,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接受她?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包容她的全部。她的缺点,她的离开,她的……欺骗。“盛闵淡淡道。
”你也看出来了,是吗?“顾远桥自嘲地问。
盛闵默认。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把柄被二姐他们抓住了。可是为什么她不能相信我,不能选择把一切告诉我,而不是装失忆装傻。“
”因为她已经知道,你心里有了别人,你对她,再也不是从前那样了。“盛闵的声音还是淡淡,可是淡极之中,自有种无法回避的凌厉。
一语中的。
这一次,换作了顾远桥沉默以对。
”换言之,如果此时的薇薇是夏可可,你是选择陪着做戏,还是……揭穿?也许在第一天,你就选择了揭穿,然后告诉她,你可以为她承担一切,可是面对薇薇,你犹豫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隔着细木条编织的栅栏,盛闵的表情显得讳莫如深。
”为什么?“
”因为薇薇是你的一个梦,你不想,也不忍心去打碎这个梦。你更愿意去玻璃罩将它保护起来,隔着距离,用观赏的态度去珍惜。可是夏可可表示,夏可可是你的未来,你不想与她有丝毫距离,所以才无-耻地侵占了人家女孩子的家,更是象八爪鱼一样,把触角伸到你能触及的任何地方。——顾远桥,你已经变心了。所以,何必还要去苛责薇薇呢?“盛闵遗憾地叹了声,”只怪造化弄人。想当年,你和薇薇,是多好的一对。“
”想当年,你和殷红,也是多好的一对。我还以为从拉萨回来后,你们会重归于好,没想到你又躲回来了,为什么?“顾远桥且不理它,转而去揭盛闵的伤疤。
逃避尴尬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反击。
“因为这样的距离,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关系。不是所有人都能相守一辈子,在心里装对方一辈子就够了。”
盛闵的回答从容又淡然。
仿佛真的看穿了似的。
“你继续,可劲儿装。以后少在我的面前说这些酸了吧唧的话。如果不能相守,还要相爱干什么,反正以后我和可可神仙眷侣,你就躲在角落里羡慕嫉妒恨吧。”顾远桥临走临走,还不忘得瑟一番。
“顾远桥,你到底准备怎么做?”盛闵听他要推门而出,追问了一句。
顾远桥回头,酝酿了一会,丢下一句,然后踢跶踢跶走了。
“不告诉你。”
他就是要让好奇心折磨盛闵,看那丫还是不是自诩看破红尘,哼哼。
夏可可在机场接到了叶枫,不过两月没见,叶枫似乎成熟了许多,原本俊秀青涩的脸庞,而今倒多了几分沧桑的意思。那种沧桑并不是来自容颜的改变,只是……某种感觉。
生活的刻刀毫无痕迹,鬼斧神工啊。
其实夏可可偶尔对着镜子看自己,也觉得有什么不同了,但仔细看,却辨不出什么来。
所谓长大。
远远瞧见叶枫,夏可可确实有种亲人归来的感觉,她原本是想飞奔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只可惜,她的动作慢了一拍,只听见两侧尖利的“叶枫”呼啸声一起,现场顿如万马奔腾,尘烟四起,守候多时的歌迷早已经冲了上去,就差把夏可可踩成肉饼。
她爬起来,很是幽怨地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接机对象被人团成包子馅。
没想到他的急流勇退,非但没有让人忘记他,反而让叶枫的人气暴涨。
人气这玩意儿,还真是……古怪啊。
夏可可兀自唏嘘了一会,前面的叶枫终于挤出一条血路出来,几乎小跑到夏可可的面前,忙问,“车在哪里?”
夏可可这才后知后觉,赶紧扯过叶枫的手,就往停车场那边狂奔。
还好今天把华菊的车开来了。
华菊走的时候,车钥匙直接放在了桌上。好像预料到夏可可会搬过去住似的。
上了车,猛踩油门,才算把那些疯狂的歌迷甩在身后。
夏可可透过后视镜瞧着那些人,啧啧数声,“都是一些小女生啊,华菊这次的情敌力量太强大了。”
真要给华菊捏把汗。
叶枫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没有说话。
夏可可扭过头,便看见了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不知为何,夏可可突然有点心酸。
“那个,华菊……还好吧?”
等车上了机场高速,夏可可继续问。
“恢复得挺好,就是治疗很辛苦,变得很瘦,头发也掉完了。”叶枫说这些话时,几乎没什么情绪。就好像在说一些稀松平常的事。
夏可可一阵心疼。她腾出一只手,压住叶枫的手背,按了按。
“谢谢你啊。真的,特别谢谢你。”
如果不是叶枫,也许华菊早就放弃了。
这个男孩,比他同龄的男生有担当得多。
“不要谢我。”叶枫低下头,脸上露出黯淡得笑容来,“我也并不是没有退缩犹豫过。”
“我懂。你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夏可可使劲点头安慰他。
完全的无怨无悔,便是亲人也做不到啊,何况只是相恋一月多的恋人。如果叶枫没有退缩或者犹豫,那才奇怪。
叶枫仿佛有心思,没有再说话。
“你是住旅馆还是住华菊那里?”到十字路口时,夏可可问。
“住旅馆吧,公司已经安排好了。”叶枫说着,报出一个酒店名来。夏可可将他送到酒店门口。
那里也早已经有人等着。
一个年轻女孩,抱着一大束花,在见到叶枫下车后,便迎了上来,抱住了叶枫。
叶枫倒觉得尴尬,赶紧推开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消息灵通的歌迷。
夏可可在回去的时候,还觉得那位歌迷的拥抱有点过分,转念间,又觉得诡异。
她摇摇头,将车窗摇下来,决定不再多想。
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夏可可的手脚有点发凉,转头望去,窗外是一片冬寒料峭的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