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兵卫虽然没有多少存粮,但是对于寇众们来说却是足够了,他们只需要吃一顿就行,就吃一顿,一顿吃完。
如同蝗虫过境,屯盐卫的粮全都被寇众给吃了,衣服扒了,不算精良的甲胄和武器也顺走了,就连铁锅都没放过,不过兜裆裤却给他们留下了,同为汉家儿郎,这是留给他们最后的尊严。
秦游走进了大营,随意看了眼。
最里面的大帐是堆放物资的,除了存放折冲府下发的米粮外,还有一些衣物。
衣物里除了屯盐卫所穿的兵甲外,还有瀛贼穿的简陋甲胄,以及一些样式不一的武器。
通过这些甲胄和武器就能看出来,此处屯兵卫没少干兼职,平常的时候客串过瀛贼和山匪。
屯盐卫兵卒客串瀛贼和山匪,目的不言而喻。
乔冉说的一点都没错,东海沿海防线的兵备,全拉出来站一排,从头砍到尾,没一个冤枉的。
兵与贼,在东海这地界,已经完全模糊了界限。
秦游也有点饿了,但是他没有坐在尸体旁吃东西的习惯,大营内弥漫的味道也着实令他极为不适。
焦臭、血腥、米香、汗水、混合在了一起,令秦游有些反胃,看了一会后就迅速走出了大营。
白彪追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木纳的模样。
“现在动身,去折冲府。”
秦游转过身,苦笑着问道:“你是问我呢,还是通知我呢。”
“问。”
“你甭问我,我谢谢你啊,你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用问我。”
“该问的。”
秦游哑然失笑:“我说了,抢完了广丰后,教你们不挨饿的法子,说到做到,你不用刻意的讨好我。”
“还是问问要好。”白彪将鱼叉背在了身后:“你是将门。”
秦游瞳孔微缩:“你刚刚说什么?”
“你是将门。”
“什么将门。”
“夏朝越王,将门之后,你知兵。”
巫雪悄声无息的站在了白彪的身后,飞刀已经捏在了手中,凤七面色大变,贺季真则是挡住了其他寇众的视线,三名越王府护卫,身手抓向了刀柄,转瞬间就将白彪给围在了中间。
秦游冲着大家摇了摇头,看向白彪:“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们。”白彪指着身后的护卫说道:“兵卒,不二的兵卒。”
“然后呢?”
“皇帝、兵部将领、太子、世子,出行带兵卒,带厉害的兵卒。”
秦游自嘲一笑。
发现最近自己总是拿别人当傻子,结果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傻子,对方竟然能通过护卫的身手来推断自己的身份。
“皇帝是老头,不会来,兵部将领来东海,找死,太子只有一个。”指了指凤七,白彪继续说道:“他叫你三少爷,你行三,越王府有三位世子,你是三世子,越王之后,将门之后,知兵,问你们,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的秦游让大家不用紧张,拉着白彪坐到了一旁,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彪指着凤七:“他叫你三少爷时。”
秦游狠狠瞪了一眼凤七。
凤七转过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一时之间,秦游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这还好是被一个寇众知道了身份,要是其他人的话,估计现在一家二姓已经带着人来堵自己了。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不隐瞒,没错,我摊牌了,我就是中老年妇女的梦中情人,万千少女偶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英勇善战的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久仰。”白彪面无表情,语气特别敷衍。
秦游:“…”
白彪想了想,然后转过身,拱了拱手,正儿八经的说道:“久仰大名。”
秦游叹了口气:“你没听说过我,对吧。”
白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只知越王府有三位世子。”
“那你久仰个屁大名。”
白彪又不吭声了。
秦游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对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丝毫好奇心都没有,既不问自己为什么来东海,也不问和他们混在一起干什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秦游能够从白彪的双眼中看出来,这家伙是真的不在乎,丝毫好奇心都没有。
越是这么想,秦游越是困惑。
按理来说,对方应该好奇,应该在乎才对的。
贺季真也是暗暗观察着白彪,最终得出了和秦游同样的结论,这家伙,的确不在乎大家的身份。
“恩主。”贺季真见到吃饱喝足的寇众们已经走出大营,说道:“现在动身吧,去折冲府。”
不少寇众们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破旧”甲胄和刀剑,加上之前从瀛贼那扒的装备,至少现在人手一把武器了,而不是像最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拿着农具和自制的武器。
“等下。”秦游看向白彪,正色问道:“我们可以相信你吧。”
“你们不需要相信我。”
秦游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凤七在旁边看的想笑。
能给三少爷聊的哑口无言,白彪是头一个。
秦游:“那你相信我们吗?”
“不相信。”
“你不是知道我是三世子了吗。”
“就算你是三世子。”白彪认真的说道:“不遵守约定,我一样会杀你。”
秦游彻底失去继续聊下去的**了,站起身,有气无力的说道:“走,去折冲府。”
白彪站了起来,也不用下达什么命令,秦游等人上了马后,他就是沉默的跟着,营外的那些寇众们同样如此,如同飘荡在黑暗中的幽魂一般,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后面。
秦游越来越好奇。
原本,他以为只有一个白彪脑子有问题,一路走来,他发现可能所有寇众的脑子都有问题。
这群人安静,不交流,不沟通,似乎和他们是不是精锐军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缘故。
包括白彪,每个人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麻木,这些人活着,似乎只是为了活着,仅此而已。
秦游悄声问了一下凤七和护卫们,询问关于前朝舟师的事情。
善战,英勇,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舟师没有和秦氏三雄的秦家军交过手,解散后,朝廷就更没有关注过了。
可每个人都清楚,就连神经大条的凤七也清楚,这一千多人,绝对经历过什么事情,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才让这群精锐的军卒双眼中失去了生气和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