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从密室中搬到了书房,哪怕就是不出去,空气也确实是好了。
天气渐冷,书房中起了炉子,很是暖和。
自确认有孕以来,华音的待遇就越发的好了。
不仅一日三餐很是营养美味,就是每日都有不同样的点心供应,待遇比先前在裴府时还要好上许多。
仅仅六七日,华音就觉得自己圆了一小圈,她不大了解别人怀孕是如何的,所以等霍府医来时,她问:“一个多月是不是该显怀了?”
霍府医愣了一下,反问:“夫人为何这么问?”
华音低头看了眼有厚棉衣裹着却看不出来的腰线,道:“腰围似乎蹙了些许。”
霍府医似乎想了到了什么,张了张口,但又似乎觉得不大恰当,又闭上了嘴巴,欲言又止。
“霍府医不必慎言,直说便是。”
沉默了一瞬,再度开了口:“孕妇三四个月才显怀,夫人这是吃出来的。”
吃出来的,也就是——胖的。
华音:……
书房中静默了半晌,在看着宗卷的裴季感觉到了里边的沉寂,便抬起视线转身往里边看去。
想了想,还是起了身,走到了书架旁,问:“怎了?”
华音抬起视线,看向他,埋怨道:“你院子里的厨子,厨艺怎就这么好,都让我吃胖了。”
之前的饭菜,华音只用半碗饭便好了,可现在送来的饭菜实在太合她的口味了,所以每顿都几乎吃完了。
裴季轻笑了一声,淡淡悠悠的道:“可不是厨子的厨艺了得,而是童之无所不能。”
华音琢磨了一下他的话,瞬息反应了过来,讶异道:“是童之亲自下的厨?”
在华音惊讶的目光之下,裴季点头:“确实是他做的饭菜。”
华音原本觉得童之对她有好脸已经最好的结果了,可却没想到,童之对她这肚子里边的堂弟或堂妹……比裴季与她这个亲爹亲娘还上心,让她有些汗颜。
裴季看向霍府医:“夫人如何?”
霍府医收回了搭脉的手,起了身,回道:“夫人身子底子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往后得少吃些了,莫要吃太多,若是孩子大了就不好生了。”
华音把袖子放下,点了点头:“那我便少吃些就好。”
还没开始显怀就胖了一小圈,那真等显怀了,岂不是胖得连自己都不能直视了?
“少吃些,饿着肚子?”裴季不是很能理解,所以眉头微皱。
“倒也不是少吃些,或者是饿着肚子,而是少吃多餐,每次七分饱便可,吃完后在这书房走一走,消消食。”嘱咐时,霍府医忽然觉得童管事都要比这将要当父母的人要稳妥些。
霍府医检查完了,便起了身,与将要为人父母的二人说道:“也不用日日号脉,往后半个月号一次便可。”
说罢,便告辞离去了。
霍府医离开后,裴季走到炉子旁,无须帕子,径自用手便拿起了滚烫的水壶,转身行至榻前,把热水倒入了华音的杯中。
“皇上派我外出公干,或许要半个月才回来。”
水倒好,华音端起握在手中来暖手,应道:“我也不需要你日日都陪着我,而且霍府医都说了一个月来一回便可,你也莫要太在意我。”
裴季挑了挑眉:“我不在的时候,这院子的暗卫不会调动,依旧会保护你。童之也不会随我离府,你有什么事情找他就好,现在裴家有后了,他对你比谁都上心。”
华音想到这些时日吃的都是童之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就可以想得到他到底有多重视他的这个“堂弟堂妹。”,一则是觉得裴家有后了,二则估计想复兴裴家的荣盛。
自从知晓裴季与童之是叔侄关系后,华音也是去了解过裴家世代的。
裴家世代清流,但被诬陷谋逆,三族男丁被砍头,只有裴季被太子所救,而童之的身份,世人暂时不知。
如此清流之家,出现了裴季这么一个杀戮之气重,且受到百姓谩骂的人,童之约莫也想改变现状,改变裴家的名声。
裴季已经是无望改变的了,所以便想从裴季的下一代抓起。
华音吹了吹手中冒着氲氤热气的热水,饮了一口后,抬头看向裴季:“我日日无事可做,还能有什么事?”
说罢,放下杯盏,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你且去吧,真的不用太担心我。”
华音没有半点的不舍,裴季本该放心的,但就是觉得这心底有些不得劲。
她刚回来时,日日黏着他那会多可爱,可现在,对自己刺他一刀的槛迈得倒是挺快的。
有些没心没肺,但却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
裴季刚离开的那几日,华音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七八日之后便开始想他了。
童之与她没什么话可说的,那女护卫更是个沉默寡言的。也没个人与她说话,天天待在这书房中,只有晚上童之过来时才能出去走走,确实有些无趣了。
华音觉得,自己有人纵着,真的是越来越养尊处优吃不得苦了。
而且,她总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童之送晚膳过来时,她问道:“大人是去何处公干?”
正把食盒中饭菜取出的动作微一停顿,继而把饭菜取出来,淡淡的应道:“小叔此番公干是密行,不能外传,我也不知。”
华音看了眼刚端出来,尚有热气的菜肴,思索了一瞬,疑惑道:“可我听说小皇帝极为器重大人,大人伤不过一个余月,小皇帝就让大人外出公干,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食盒中的菜全都端了出来,童之阖上了食盒,道:“或许事发突然,得大人亲自去处理吧。”
“事发突然……”华音重复了一遍这话,垂眸下来,执起银筷食不知味地用着膳。
华音约莫觉得自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裴季是摄政大臣,重要的政事基本都是他来做决策,他去不去公干自然也可以由他自己来决定。
而现在血楼铺天盖地对她的虐杀令,而且才知有孕不久,他却在这个关头离开了?
她觉得不对劲的就是这一点。
他连她刺了他一刀都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她,对她不再有怀疑,那可见她在他那处也是极为重要的。
如此,他怎么敢放心离开?
膳用了一半,华音抬头看向一旁的童之,面色肃严:“你实话实说,他去处理的事情,可是血楼?”
童之一笑:“血楼的事情自有锦衣卫盯着,小叔不需亲自出马。”
华音目光紧锁着他,面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我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妇人,所以别忽悠我。”
闻言,童之沉默了下来,呼出了一口气后,面色淡淡:“小叔确实是亲自出去处理血楼了。”
华音把碗筷放下,腰际挺直,面色沉静:“说说看他的计划。”
已经瞒不住了,且这院子密不透风,也不怕华音能从这出去通风报信,所以童之开了口:“以暴制暴,以牙还牙。”
华音眉梢一跳:“所以他这是打算去灭了血楼?”
童之摇头:“小叔已知血楼的一处分堂所在,所以他亲自领人去剿灭。”
听到这实话,腿上的双手暗暗握紧。
童之看了眼华音沉沉的脸色,道:“小叔便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会说外出公干。”
华音闭上双目呼了一息,缓了心绪后,睁开眼望向他:“现在情况如何?”
“昨日才动手,还未有消息传回。”
华音沉思了片刻,又问:“除却剿灭分堂,还有别的动作对不对,比如但凡是血楼的杀手,都将其诛杀?”
童之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诧之色,可见真的被华音说对了。
以前,童之觉得唯有自己了解小叔,可现在看来,华音对小叔了解的程度也并不比他差。
华音沉默了片刻,面色凝重:“为了我,便让锦衣卫如此受损,值得吗?”若非是因为她的虐杀令与她腹中那块肉,裴季应当会有更加周密的计划清除血楼。
硬碰硬,重创的可不仅仅是血楼。
“每年因与刺客交手而伤亡的锦衣卫也不在少数,这其中来自血楼的杀手有多少,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应该也不少。”他顿了片刻,再而缓缓开口:“以暴制暴,早该如此了。”
华音垂眸沉思。
以暴制暴或许不是最周全的计划,可却能杜绝夜长梦多。
她重新端起了碗筷,面色浅淡的道:“等你小叔回来了,让他快些来见我。”
她得确定他是不是完好的。
说着,她又平静的道:“我不会踏出这院子一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走漏消息。”
不是谁都是裴季,能全然信她,童之对她依旧有所猜忌,也在意料之内。
童之没有说话。
她对周遭之事如此敏锐,也难怪能猜得出来小叔去处理血楼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