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阿娇呆呆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劲力仿佛要透纸而过,转折起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字到底不曾半点停歇,俨然大家风范,这要多少年的习练才能如此。
一开始她只被诗文折服,可几日看下来,就连这字也让人叹为观止,想必陆游陆将军不止勇猛盖世,豪情万丈,还是一位修身养性,才高德雅的文士吧,世间他这样的英雄只怕少有。
每隔几日她就会随爷爷到此,严展柜会将才子们的新作诗词交给爷爷品评,然后写上一两句评语,评个甲乙丙丁。
若是以前那些诗词是最吸引她的,她胸中自有才学,并以此自傲,名扬京都,常人都说她的才学还要高过那望江楼,她虽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因为爷爷说傲才者自伤之,可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也不知从何时起,大概就是最近吧,她无心去看那些诗词了。
每次来望江楼都会看看那《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有时候就从回廊看窗外雪白的世界,看看楼前交错的街道,心里总在期待什么.......
期待什么呢?她都不去想。
“今日那小子想必又不来了,若是问起来老夫十有**能猜他要说天太冷懒得出门。”德公好笑的道,一手抚须,一手拿着诗文品评。
阿娇不敢说话,总觉得越说越是心虚。
“再过五日梅园诗会就要开始了,本以为只是让你们年轻的才学之士互相切磋探讨,没想到那羽承安还有月翁都听闻此事,并说好也会过来,到时恐怕要我出场坐镇了。”怡华园因梅出名,故而又叫梅园。
“那就有劳爷爷了,如此也好,才学之士展露胸脯就是希望能有人赏识,几位大人来了也好。”阿娇道没什么意见,一开始想要办诗会是因为她真的喜欢诗文词赋,可现在,特别是在听了世子那些话之后,她突然觉得或许那些东西也没那么重要了。
希望那时世子也会去吧,可以他不羁的性格想必是不会去的,他若不喜欢诗词就真的不会去理会的吧.......想到此处忍不住轻叹口气。
三楼又安静下来,阿娇静静看那苍劲有力字,德公继续品那些良莠不齐的词。
直到许久之后,噔噔的脚步声还有严掌柜着急的呼喊打断了寂静,一身武装的何芊冲上楼来,严展柜没能拦住。
她看着两人一愣,然后惊喜道:“王爷爷,阿娇姐,你们怎么也在这!”
阿娇看着虎虎生威的小丫头,好笑道:“我们为何不能在这,我和爷爷经常来此地的。”
何芊毫不客气的在他们桌前坐下:“李星洲呢?”
“你来找世子的吗?”阿娇好奇的问。
何芊一愣,去拿杯子的手缩了一下,连忙摇头:“自然不是!我找他做什么,我恨死他了。”
阿娇笑着坐下,给她倒上温好的酒:“那为何想到来此。”
“只是.......这三楼搞得神神秘秘的,寻常人都不让上,我就偏偏想上来看看。”何芊接过酒杯解释道。
“你这丫头的性子,何昭怕是愁白了头。”德公忍不住好笑的摇头。
“王爷爷你别乱说,我去哪出门前可都跟爹说了的。”何芊得意的反击,自从昨日之后,她都和父亲说好了,以后去哪先跟他说一声。
阿娇为她拍掉裙角的雪,“这三楼也不是神神秘秘,只不过狭小有限,容不下许多人,又有陆老先生高作,所以不让闲杂人等上来也是应该的,你就不要为难世子了。”
“我哪有为难他,我为难的是展柜。”何芊理直气壮,让阿娇一阵好笑:“你明知这酒楼是世子的,为难掌柜不就是为难世子吗。”
小丫头也知道自己强词夺理,脸色微红:“阿娇姐,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你这是偏向那混蛋!”
“我只是就事论事,怎会偏向谁呢。”阿娇连忙道。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大作。”何芊说着站起来去看那高挂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阿娇不理她,她总是这么风风火火,自己回头开始温酒,不然过一会儿小丫头又要酒喝,天寒地冻,寒酒伤身。可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她回过头发现小丫头盯着那诗一动不动,仔细打量仿佛着了魔。
难不成也被这诗句震住了吗,常人第一次见确实如此,陆大师的诗登堂入室,气势雄浑,确实令人心醉。
“如何,令何大小姐也折服了是吗?”阿娇笑道。
何芊依旧在看那诗,还喃喃自语着“好奇怪.....”“真像”之类的话,令她一头雾水,这丫头怎么了。
阿娇逐渐发现她的不对劲,仔细想来京都之内都传遍了,这丫头也该不是第一次听说这诗,就算心中震触也不至于此吧。
“小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阿娇站起来扶住她的肩膀,德公也被吸引目光。
何芊摇摇头,皱起眉头:“不是,阿娇姐,这诗我早听过,可是这字.......”
“字怎么了?”阿娇不解的问。
“这字好奇怪,好像.....看起来一模一样,这不可能的......我也不知怎么说,就是.......”小丫头有些言语不清。
“好像?一模一样?你别急,慢慢说。”阿娇安抚道。
........
李业的院子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只有两间很大的厢房,平时会用来堆放一些木材,杂物之类无用的东西。以前逢年过节礼品放不下也会暂存此处,待到之后慢慢清点,但王府没落之后这地方也荒废了,院子里甚至都长了齐膝的杂草。
“不错,够开阔,而且背风,容易保温。”李业满意的看着这个院子,吩咐严毢:“严叔找人把这院子打理出来,木材先不要扔。”
“好的小王爷!”严毢点头也不多问,世子越来越有主人的样子,他心中高兴。
李业不知严毢在想什么,他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在他看来这院子已经堆满金灿灿的金子,比听雨还要亮瞎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