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莳是这么想的,人无二样,东西也未必能做的完全相同,庞氏是什么人家出身,穷京官六品官出身,从未离开过京城,家中连识字都困难,庞氏的姐姐比她更知道读书能嫁个好人家,于是在官学拼命攒着名声,才为自己结亲增加筹码。
可庞氏呢?
据他所知,将军府虽然没有苛待媳妇,但对庞氏也没有多好,可将军府原本就比不得侯府,现在的建国候以前可是平南王封爵,虽然府里开支益大,但侯府有皇庄有铺子有当铺,否则一连十五天的戏酒,一天就得上千两,过个年就得耗费几万两,纯粹是家底非常厚。
但将军府并非世袭爵位,虽然也十分富贵,偶有盈余,但和侯府不能比,首先是将军府下一代皆碌碌无为,虽然出了个驸马,但驸马相当于入赘皇家,又不能参政议政,还得看公主老婆的脸色过日子。
二太太有时候还得贴补一下儿子,听说驸马和公主还不是住在一起,如若驸马想和公主亲近,还得贿赂那些老嬷嬷们,一点小钱根本不够。
这么些银子贴进去,如今二叔进账也有限,分到庶子和庶子媳妇那里的能有多少。
他听了下人来报,说庞氏时常做些小食,不乏有荔枝肉还有旁的如龙井虾仁,这些跟她见识都完全相悖之事。
更遑论是做月饼一事,二房的下人是这么说的,说七奶奶说的一定要加蛋黄和绿豆,但具体为何加也并没有提。
虽然她比芸娘提早做出来,却是无可本的。
下人是这么说的,“那府里的七奶奶平素最是小心,只是每次请安过来都会去大厨房中鼓捣,说来也怪,咱们去找她陪房打听一二,听闻七奶奶在家从来不曾下厨。”
从未下厨过的人,却能一下出那么多菜谱,这事儿怎么也觉得古怪。
偏穆莳此人科举之后便分到大理寺,现如今又是顺天府尹,破了无数答案,事反常则为妖。
他得到这个消息后,特意告诉芸娘,还同她道:“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掉包了,或者是遇到什么鬼神之事。”
芸娘没想过他还主动为了她去查庞氏,她倒是很相信穆莳的话,决定对这位庞氏敬而远之,同时暗加留意。
因为她也曾经被庞氏提醒过,小心枕边人。
庞氏还不知道自己被那两位留意了,她自觉自己深居简出,除了去侯府同交好的人那里坐坐,甚至连老太太和太太那儿她都不怎么去,还是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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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娘忙过了那一阵儿,带着女儿牡丹过来看望妹妹。
每次过来她是必不空手的,上上下下都送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十分妥帖,一来是建国候府是丹书铁券的人家,妹夫又是顺天府尹,天子面前的红人,二来也是为妹妹在侯府日子好过些。
芸娘自然也投桃报李,拿了一套首饰送给牡丹,还道:“我近来身子重,也去不得什么地方了,眼看牡丹再过几年都要成大姑娘了,就拿过几日来说,我们太太要请人过来看赏花宴,到时候姐姐和牡丹也来,不戴首饰可不成。”
林氏于前几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正坐月子中,这赏花宴还是芸娘来办。
她头一个想的就是让姨侄女过来,何太医家境殷实,算得上是巨富了,奈何身份并不算高,论起身份来,甚至还比不上正经书香世家出身的沅娘,这也是为何那时一拍即合的原因。
何家世代行医,族中人药铺繁多,钱财更是不计其数。
可有一个,身份不算高,门楣也低。
是以,沅娘总愿意时常来侯府,倒不喜妹妹去她家中。
又听妹妹说起赏花宴女儿要来,喜不自胜,还对女儿道:“你要谢谢你小姨。”
“姐姐说这个做什么,没有姐姐,还没有我这桩亲事呢。”
其实沅娘也没想到妹妹会这么争气,原本只是想让妹妹嫁入京中,有个好归宿,算是报答了甄氏的养育之恩,再有妹妹嫁的稍微好些,她们夏家也更更进一步,这样,娘家过的好,她在婆家的地位当然也是水涨船高。
却未曾想到妹妹,比她期待中嫁的更好,俨然已经是侯府管家奶奶一样了,世子夫人生的儿子的洗三都是她安排的。
现在还能提携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不敢拿大,只道:“这些都是妹妹自己得到的,与我什么相干,要说也是天意,上天自有安排。”
否则嫁给陈明喻,还不如穆莳呢。
说罢,又打发牡丹下去玩儿,问起芸娘房中事,“你如今有了身孕,妹夫在哪里歇息?”
芸娘笑道:“还不是在我这里。”说完怕沅娘误会,只道:“我们只是睡在一起,没做别的。”
“外边都传的沸沸扬扬,你这般镇定,看来外界传言也未必真。”
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些话,芸娘是多么聪明的人,一下就想到了日前收到的那张纸条,她遂笑道:“姐姐说的是那位高姑娘吗?”
沅娘原本不想刺激她,但是她言谈似乎不放在心上,便把外边传的事情都说了,“那位高仵作生的那般好看,同姑爷听闻很是亲密,听闻只是在大名府刚出头的一个新仵作,但姑爷却贸然请来,甚至主动调她过来在顺天府做仵作,那可真是不一般啊。”
假使高凌烟是个貌丑的女子,大家还不会作何想法,偏生那高凌烟生的美貌的很。
“我知晓了。”芸娘是这么想的,该是自己的,自己拦不住,堵不如疏。
穆莳如果是个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的人,那也算自己看错了她。
沅娘认真的问她,“你不担心吗?”甚至还出主意,“或者在你陪嫁中选一两个人在他妹夫身边伺候,也好过她出去找。”
“不了,姐姐,你不必为我操心,到时候牡丹过来参加花宴就好。”
见芸娘脸没了笑意,沅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好在外头说太太那里让芸娘过去一下,沅娘便带着牡丹走了。
等她们母女走了,胡妈妈才从里侧的屏风处出来道:“大小姐出的这个主意不好,咱们姑爷对您是好的没话说的,怎么会在外面找女人呢?”
难得平日里常常劝着芸娘大度些的胡妈妈都说这样的话,芸娘疑惑:“看来不是我感觉不对劲了。大姐怕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才这么劝我的。她一贯要强,不如你去探听一二。”
沅娘要强,她虽然是甄氏抚养长大,但并非甄氏亲生的,很多事儿也不愿意旁人看了笑话。
但双燕回来覆命说是一切如常。
“既然无事那便罢了,再有,太太让我好好操办花宴,听说是为了三小姐穆芝,你去跟苏姨娘说一声,让芝姐儿好好打扮一番。”
建国候长女嫁的就不顺意,皇亲贵胄,说圈禁就圈禁了,还不如普通人家,这次挑选的范围便在同样的勋贵之家了。
苏姨娘那里承了芸娘的好意,给了双份赏赐给双燕,心道,原本三奶奶交了管家权,不曾想家中无人管事,自己女儿到底是个姑娘家管是管得,但大家听从三奶奶的话听习惯了,太太还是要三奶奶管。
有关我们的事儿,还记得跟我们说一声,不免记着她几分好。
所以和穆芝说的时候言谈中就带出来一点,还道:“你同那庞氏平日交好也就罢了,谁才是你正经的嫂子,你再也不能那样不管不顾的帮那庞氏说话。”
穆芝不服气,“姨娘,你怎么也替三嫂说话了,先前她可是气的姐姐不行,您还跟着骂过呢。”
再说了,她道:“我又没有偏帮谁,只是七嫂本来就是先做的蛋黄月饼,三嫂之后才做的,怎么三嫂当时就说什么她从小是什么口味,那意思好像七嫂抄袭她的呢!”
苏姨娘急的直跺脚,“这关你什么事情啊?”她是姨娘,还不能直接这么指教姑娘,还得揉碎了掰上一掰,“你看你三嫂为人,就知道她是个做人大气之人,以前我和孙姨娘也不是没有争执过,但她有身孕也是头一个想到让你管家,现下太太那边办花宴,也是提前透露消息给我们听。可见,即便你那日帮了庞氏,她不在意这些。”
这倒是,穆芝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她虽然没有得到管家的实权,但是管家的名头传出去了,连姑太太都含酸说之前怎么没有让表姑娘白蕙兰帮着管家。
姑娘家在家管家,证明很有能力。
不管怎么说,这是三嫂的提议,她确实受益良多。
见女儿绵软些了,苏姨娘才跟她讲道理,“你日后也是要做大家主母的,该知道结交什么人,摒弃什么人。就像三奶奶,她从不跟谁拉帮结派,但三爷有出息,她自个儿也靠管家立住了,一个外地嫁过来的四品官的女儿在咱们侯府比侍郎和郡主都混的好。她知道我一向得侯爷的意,虽然并不一定喜欢我,但是人家会送消息过来我,会举荐你管家,这些放明面上,我不得不承情。”
“就像你跟庞氏关系这么好,她能帮到你什么呢?兴许她还指望你日后嫁好了提携她呢,这点小恩小惠,微乎其微。”
“真的能跟你带来好处的,就像你三嫂这样的,你如果不清楚这点,即便日后去人家家中做了主母,也过不好日子。”
庞氏的夫婿是白身,将军和二太太对他宽和有什么用,连恩荫都没他的份儿,庞氏这样的示好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和她不惜忽略真正能够帮到你的人,才是是非不分。
自此穆芝待芸娘亲近许多,庞氏再提东西上门,穆芝虽然不至于拒之于门外但见的次数少了许多,她也渐渐在林氏和芸娘跟前交好,一时,倒是学了不少管家的经验,算是意外之喜了,就越发认同苏姨娘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