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拿着望远镜,正在专注地观测着敌情,冷不然地听到旁边的朱厚照所说的话,连忙放下了望远镜,一面道:“陛下没有经历过战斗,不可……”
朱厚照显露出了几分无奈,可是紧接着,眼中又显出了兴奋,他看到葡萄牙人遗留了一地的尸首,没有错,是一地的尸首,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痛快,他犹如一只小牛犊子,有点跃跃欲试,恨不得嗷嗷叫着举剑冲入对方的阵前,只是……
幽幽的叹口气,显然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而此时,葡萄牙人已经红了眼睛。
损失惨重啊,眼下的情况,真的可以用损失惨重来形容,剩余的一千多士兵,其实早已萌生了退意,不过他们都是老卒,他们心中虽已产生了惧怕,却还是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不能将自己的后背留给自己的敌人,那样只会死得更惨而已。
想要活下去,只有将敌人打倒。
敲鼓的号令兵已被射杀,他是被一枪击中了胸膛,然后闷哼一声倒地的,临死之前,他敲击了最后一记小鼓,他的鼓声伴随着葡萄牙人征服北非,征服南非,征服印度,征服汪洋,征服天堂。
可是现在……鼓声戛然而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枪声仿佛没有停歇一样,阿方索终于意识到,他可怜的枪械知识根本就无法去想象世上竟有如此的神兵利器,他现在不但是恐惧,甚至还产生了胆怯,他微微颤颤地向前,在枪林弹雨之中,心里默念着上帝保佑。
已不知死了多少人,遗留了多少具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哀嚎,而终于,当他们走到了一百五十步时,阿方索毫不犹豫地准备下达命令,他要进攻,他必须进攻,给这些人还以颜色,他如一只愤怒的狮子,发出了咆哮:“射击!”
“射击!”因为没有鼓声,所以只能依靠喊叫来传达命令。
早已装填好了弹药的士兵纷纷要举起枪,其实这个时候,所谓的西班牙大方阵早已残破不堪,葡萄牙人现在唯一想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他们实在太憋屈了,被压抑得太狠,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只是这个时候……
此时,许杰在后队,听着没有停息的枪声,看着不远处,那葡萄牙军团里,一个个人倒下去,许杰早已摩拳擦掌。
终于,哨子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的哨声是四长两短,这显然不是寻常进攻的信号,而是……掷弹兵攻击的命令。
许杰差点要热泪盈眶,终于等来了,当他看到一个个葡萄牙人倒地,简直揪心的疼,疼得厉害啊,这样打下去,哪里还有掷弹兵的用武之地?
命令一出,在难耐中等待多时的许杰,毫不迟疑地拿出了手雷,直接拉开了保险,而后前队的人侧身让开一个人位置,他和许多掷弹兵一起冲出,紧接着,他们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动作,狠狠地将手雷投掷出去,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精确打击,大抵投向一个大致的方位就可以了。
五六十枚手雷腾空而飞,后尾冒着白烟,而后在天空中很完美地划过了一个圆弧。
阿方索看到天上有东西砸来,而枪声显然减弱了一些,这使他刚刚有了喘息的机会,决心还以颜色的时候,他心里甚至在想,自己还有胜算的,虽然伤亡过半,可是总算走过了那形同地狱的距离,火绳枪兵们,终于可以进攻,可以肆意地发泄他们仇恨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突然之间,巨大的轰鸣声传来。
葡萄牙人对火药再熟悉不过,可是这样的爆炸,却还是头一回见识到,五十多枚手雷在多处炸开,然后一下子,无数的烟尘漫天,不少葡萄牙人直接被炸上了天空,自然,只是部分的身体在空中乱飞。
那卷起来的无数碎石,被巨大的冲击力裹挟,打在远处的佛朗机人身上,那烧焦的弹坑上,尸首已经分辨不清,只是那浓烟,却足以使人窒息。
轰隆隆……
所有人被打蒙了。
阿方索已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出了一米多远,整个人摔倒在地,紧接着无数砂石和灰尘几乎将他覆盖,他漂亮的三脚帽早已不见了踪影,甚至他的军衣上,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拼命地咳嗽,努力地呼吸,等他蹒跚着站了起来,没有理会耳边还回荡着轰鸣的声音,却已发现,此时此刻,那数十个弹坑周遭,已不知多少人殒命。
又是损失惨重……
从一开始,他们所遭受的,是比暴风骤雨更加可怕的场景,他们凭借着勇气和军事的素养,依然向前,自以为人数的优势和丰富的战争经验能后弥补武器上的代差,可是现在,阿方索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战争,这是一场屠杀,从前是葡萄牙人屠杀别人,现在是倒过来,自己成了别人的猪羊,任人宰割。
他的脸色显得无比苍白,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假发和三脚帽子去了哪里,他飞快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细剑,刚想扯开嗓子大喊,却发现灰尘进入了自己的食道里,于是他又拼命地咳嗽起来。
而这时,葡萄牙人最后一丁点的士气也已一泻千里。
他们原本以为,他们是来屠杀别人,是来征服别人的,可是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最后是自己糟糕到如此的地步。
此刻,可谓是兵败如山倒,当那手雷将无数人炸飞的时候,他们最后一丁点的勇气,也已经沦丧。
无数人哭爹叫娘地在地上爬滚,有人丢了手中的长矛和火绳枪,拔腿便想要逃窜,可是在这滚滚的烟尘之中,那边的枪声依然大作,无数人又噗通一声倒下,许多人辨不清方向,犹如没头苍蝇一般地四处乱窜。
这一次……输得很彻底,也输得憋屈无比。
一切的美梦已经落空了,什么恢复JIDU的荣光,什么杀光异教徒,什么夺取东方的财富,而今都成了泡影。
现在,他们只想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