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春秋这么反问,刘宇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
这是阴谋,是阴谋啊,特么的阴谋被你摆到了台面上,还阴个毛线。
刘宇冷着脸,目光中带着几分阴沉,想起自己几十年的宦海,对这个少年得志的叶春秋可谓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自己走了几十年的路,挖空了心思,先是拜在刘健的门下,此后又巴结刘瑾,才是有了今日,可是叶春秋呢,而今已开始争取东阁学士了,虽然品级不高,没有真正进入内阁,兼任部堂尚书的大学士其实不值几个钱,可是这样的平台,却是让无数人为之嫉妒的,更何况叶春秋还很受圣宠。
叶春秋径直问刘宇外间流言的事,很是不客气,他好歹是左都御史,正儿八经的部堂级人物,心中顿时满腔的恼羞成怒,老脸一拉道:“叶侍学,老夫不喜欢绕圈子,那杨廷和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过利用你而已,你何苦要为虎作伥来着?此次老夫力争入阁,一旦入阁之后。必定保举你……”
叶春秋不禁觉得刘宇很好可笑,难道在刘宇的眼中,他是如此的愚不可及?这种鬼话,在仕途之路上已经经过一些风浪的叶春秋,会相信吗?刘宇和刘瑾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刘瑾现在恨他恨的要死,将来刘宇会保举他?真把他当成是白痴?
叶春秋淡淡地道:“噢,刘公,这就不必了,外间的流言,多有不实,下官虽也力争上游,可是呢……”叶春秋顿了顿,方才道:“可是下官若要争取什么,势必光明正大。”
他说自己光明正大,等于是讽刺刘宇走邪门歪道。
刘宇本来改换门庭,就为人暗中非议,心中最是敏感这个,生怕有人说他什么闲话,现在见叶春秋如此态度,脸色一冷,便道:“呵,是吗,那老夫倒是想要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光明正大,叶春秋,你莫要忘了一件事,老夫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左都御史,乃是都察院最高长官,手下不知多少御史替他卖命,想要搞臭一个人,轻而易举之事,就算自己不出面,不整垮你叶春秋,却也足够隔三差五地恶心死你。
赤。裸裸的威胁啊,这摆明着是赤。裸裸的威胁。
叶春秋却是风淡云轻地一笑,道:“明日就有结果了。”他留下这句话,不再管脸色变得更冷的刘宇,便率先径自离开。
刘宇留在原地,见叶春秋快步朝午门而去,眼里闪烁了几下,他捋须,露出了几分狠色。
这个小子……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少年得志的人,大概都是如此的吧,他似乎一丁点都不怕言官呢,那么……明日就让他好好地看看,老夫是如何搞臭一个人的,等着瞧吧。
刘宇回眸,看了一眼暖阁,那暖阁依旧金碧辉煌,却不知在此时此刻,暖阁之中的刘瑾正在向小皇帝说什么,刘瑾这一次对于他入阁的事,倒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还有吏部尚书张彩,以及不少同僚,现在似乎都卯足了劲头啊。
他背着手,心头思绪千回百转,徐徐而去。
…………………………
次日一早,杨家已是燃起了灯火。
此时一干的仆役已经开始忙碌,炊烟已起,几个厨娘煨了一碗莲子羹送到了后院,洗漱完毕的杨廷和慢吞吞地吃了莲子羹,他胃口好,却厉行简约,因而只多吃了个蒸饼。
儿子杨慎也一早起来了,给杨廷和问了安,杨廷和穿上了朝服,踏着官靴,深深地看了杨慎一眼,才道:“今日是廷推,你在家中好好地读书,大概正午的时候,就会有消息传来,若是有什么好消息,切莫得意,要约束家中上下,万不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杨慎恭恭敬敬地道:“儿子知道了。父亲,这一次可有多大的把握?”
“我看哪,是十之**了,不过……却也未必,那刘宇,也不是省油的灯。”杨廷和显得很淡然从容,只是随意地道:“就看这个叶春秋的了。”
杨慎狐疑地看着杨廷和道:“叶春秋?父亲大人将希望放在一个小小侍学的身上?”
杨廷和道:“这不一样,朝中的格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内阁学士,关系到的,乃是无数人的利益,叶春秋背后是天子,是谢迁,甚至是屡屡想要致仕的王华,不可小看啊,不过无妨,他会为老夫铺平这条路的。”
杨廷和已是站了起来,在杨慎的相送下到了中门。
此时,早有一辆仙鹤车在此等了,自从内阁的学士们换了车代替了轿子,朝中的上下官员,而今都在效仿,反而坐轿子的人成了特立独行了,甚至一些穷京官,为了不被人当做是异类,居然告贷买车,还真别说,那该死的镇国府居然还真提供告贷服务,只要是在职的官员,准许告贷,当然少不得要签字抵押,还要寻个保人。
最可恶的是,那仙鹤车还经常推陈出新,据说仙鹤车到了明年,会出正德六年的改进版,这又给了一个让人掏银子的理由。
现在不少的穷清流,说起这仙鹤车就是骂声一片,缺德啊,不让人活了啊,一辆车卖得那么贵,可是对于杨廷和来说,他很喜欢坐在这仙鹤车上,进了车厢,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案上已经有仆役放好的茶,茶水依旧还是热腾腾的,然后马车徐徐而动,他则可以借此想一些心事。
叶春秋一定会尽力争取的,他只要争取,就不免要和刘宇诸人撕破脸,老夫呢,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想到这里,杨廷不禁哂笑,此时此刻,他愈发像是个江边垂钓的渔翁,他极有耐心地在等待着时机,而今日,就该到收获的时候了。
这一次,一定会是大收获。
想定之后,杨廷和拿起了茶盏,轻轻地呷了口茶,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这车子,还真是舒服,虽是价格有些昂贵,却也是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