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惊扰湖神用饭?”只见那虫合蟆变成的人身上仍是惨不忍睹,闷绿皱巴的皮肤,挂满了湖泥,只有两只眼睛还能称上有神,却也有几分怪异。
湖边有不少飞蚊苍蝇环绕,虫合蟆人直接吐出它那带着吸盘的舌头,一连粘了好几只入口,甚至能听到他咀嚼时毛骨悚然的声音。
还湖神自封的吧?
丁烟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吐出一口浊气,“癞虫合蟆还敢自称湖神,笑掉大牙。”
“不知天高地厚,找打。”虫合蟆人高吼一声,舌头“唰”地一下朝丁烟处飞驰而来,还带着不少黏腻的唾液。
覃彧抬剑便将那截伸出舌头砍断,疼地虫合蟆人在湖水中一阵翻腾。
被覃彧护着,丁烟心间涌起一股莫名的愉悦,往他身后退了两步。
而那段被覃彧砍断的舌头蠕动着,飞回了虫合蟆人的嘴里,与口内的舌断面黏连回一处。
他已重新立于湖面之上,“哈哈哈,就只是如此吗?徒劳无用!”
湖内的绿色水泽猛地涌起数丈,在半空中凝住半晌,又霎时间朝丁烟他们那边落下。湖水沾染了虫合蟆人毒瘤中流出的毒液,土遇则融,金遇则断,火遇则灭。
虫合蟆人以为尘埃落定,又吐出舌头,想先将那个献祭上来的小孩儿吃掉。
“无聊。”覃彧一剑便将激流斩出个巨大的豁口,浓绿色的湖水流入沼泽的泥土中,融成一团说不出的颜色。而那一团东西开始孕育一个个鼓泡,就像是虫合蟆人身上的疙瘩一般,愈来愈大,拱起一个巨大的弧线后“啪”地一声破掉,流出更恶心的黏液。
虫合蟆人的舌头还在往外一路飞驰,丁烟害怕那孩子真被捉住,便直接将那段舌头冻住。
“什么?”虫合蟆人这才重视起两人,眼看着自己的脸面都要被冰冻住,干脆舍了已被冻结的舌。那个拿弓的人修已是大乘修为,使剑的男修却让他全然看不出高低,接着他抽着鼻子猛地吸了两口恶臭的空气,“覃彧?”
覃彧根本不想与它多费口舌,提剑便要斩他。
“你不认得我了?修真界大战还未全了,我们算做一路。”虫合蟆人嘴上急道,“那金麒麟和火麒麟本就与我们妖修无关,你不要把气撒在我头上。”
“谁认识你了。”覃彧连眼都不眨,冲入湖心,挥剑便砍。
虫合蟆人忙半截退入水中,“我是陈雄啊,几千年前在南面的八万群山中与你见过。”
“还以为是岛上沼泽生的虫合蟆,外来物种,修了这么多年才八阶而已,留你何用?”覃彧嗤笑道。
叫陈雄的虫合蟆见攀旧情无用,只能且战且逃了,便从口中猛地喷出一股浓雾,想趁机钻入湖水。谁料“砰”地一下,头猛地撞上一块硬物,这湖早被那个人修凝上了。而身后的覃彧只拿袖子轻轻一挥,便驱散了他的毒气。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逼我至死?”陈雄只要再吃下一人,便可养好伤势,人形也不会再磕碜。
覃彧确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他借万年瑶草养伤,瑶草有求,他不得不应。“哼,外面那些,你吃掉不少吧。”
“你也要来为正除邪这一套吗?亏他们还尊你一声魔——”陈雄大吼出声,身上金光大盛,似乎还想变回原形做最后的挣扎。
可惜覃彧的剑没给他任何机会,手起刀落,霎时退回到岸边。
虫合蟆变为原形,已是身首分离。鲜血喷涌而出,与湖水染在一处,竟然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沼泽的臭气也从湖心开始逐渐被驱散。
那女娃娃早已出了轿子,跌跌撞撞朝他们二人跑来。她脚下泥泞的沼泽逐渐变得平实,成为普通的土地,女娃身上的泥巴如水珠一般滑落到地面。
她跑到覃彧面前,开口想谢。
覃彧压根不等人,往半空腾飞而去。
丁烟本想跟上他,却被女娃娃拉住衣角,“大姐姐,谢谢你们。”
丁烟心中急切,这会儿要是覃彧走了她没跟上,那以后别想再找到他的踪影。
但她往脚边一看,这女娃娃的脸与记忆中的那个逐渐重合。她穿越后去过的第一个世界里,金兰村,被拐走的丁玲,就长这幅模样。
她不由得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娃怯生生道,“铃,他们都叫我玲姐儿。”
没有姓吗?丁烟有些无奈地朝半空中望了望,就在两人的谈话间,覃彧便没了踪影。
罢了,听刚才那个虫合蟆精跟覃彧的对话,覃彧在双罗大陆上该是颇有名气才对,到时候捉几个妖修问问吧。
丁烟干脆抱起女娃,将她往之前的那个村庄送去。
村口还有一位女人在独自垂泪,丁烟缓缓飘至女人面前,将铃送到她身边。
“娘。”铃轻声唤道。
女人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嘴中喃喃,“该是我去的,该是我去的”
铃上前扯住了涵姐儿的袖子,“娘,你胡说些什么呢,有神仙来了,湖里的那只假神已经死了。”
涵姐儿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快人一步将铃拥入怀中,“铃姐儿?你怎么回来了?”
“刚才不是说过一次吗?有神仙救了我,把湖里的假神杀掉了,你肯定不知道,湖里的那神居然是只癞虫合蟆”铃趴在涵姐儿的怀里,心才逐渐静了下来。
□□里说出的话太过离奇,但她人却实正在自己面前,眼睛可骗不了自己,涵姐儿只能道,“神仙呢?”
铃抬头指了指天,“你看。”
涵姐儿顺着铃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影都无。难道是自己忧思过重,已经出现幻觉了吗?铃姐儿怕早就被湖神吃掉了罢。
“诶,神仙姐姐刚刚还在那儿,明明是她送我回来的”
丁烟驭着弓急匆匆就窜入蕈岛之上,希望能寻到一丝覃彧的影子。
一片万里无云,天高海阔,正是个好天气。
“哎—”丁烟轻叹一口气,罢了,去找几只妖修问问吧。
正惆怅时,只见蕈岛的蘑菇林上方隐隐显现出一修长俊逸的人影,不是覃彧又是谁?
她连忙兴冲冲地飞到他身边,“你是在等我吗?”
覃彧摇头,看了一眼身下的蘑菇林。意思是他回瑶草那边了一趟,并不是等她。
丁烟当然懂覃彧的意思,但依然乐得不知所以,甚至胆大到扯住了他的袖子,“别装了,你就是在等我,之前我还在琉璃宝珠里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离开;还有出林子那会儿,你飞的那么慢,是不是怕我跟不上来”
“聒噪。”本来还算温和的覃彧越听越烦,登时变了颜色,甩袖便往东方飞去。
“诶等等我啊!”
丁烟跟在覃彧身后已经急驰了半日,他一会儿向南,一会儿朝北,上窜下跳,跟没有目的一般。
饶是再喜欢他,丁烟也有些恼了,抱怨道,“跟无头苍蝇似的,干什么呢。”
“没让你跟。”覃彧倒还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但对丁烟搭话的回复更多了。
“你快找吧,再要找不到,我就”丁烟想了半晌,也没能想出对付覃彧的法子。
覃彧这时干脆停了下来,他张开双手,合上眼,感受四周空气的流动。
半天没见覃彧动弹,又不愿告诉自己他到底在寻些什么,丁烟只好在水晶弓上开始打坐调息。
还未入定,覃彧便收手开眼,朝东南方向的更高处疾驰而去。
“哎——”丁烟已不记得自己叹了多少次气,只得起身跟上。
只见覃彧立在半空,祭出他那柄长剑,往半空中猛地一挥。
剑气如虹,浮光破空。
似是劈开了眼前的屏障,光影开始变了方向,眼前的天高云阔也逐渐变了模样,融入七色光芒,一块空中小岛显露了出来。
两枚花白点从岛的一头急射而来,待离得更近了,丁烟才分辨出那是两只信天翁。
黑毛白颈黄喙,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十分优美,待两只信天翁靠近,便像之前见过的那只癞虫合蟆一样,在金光中化成两位长相差不多的人。
“姝蓓。”
“姝蕾。”
两人就连穿着都十分相似,一人黑袍广袖白边缀金色云纹掐丝,一人白袍广袖黑边缀金色云纹掐丝,一左一右一模一样的动作,齐声道,“见过魔尊大人,吾等奉吾主之名在此恭候大人多时了。”
一剑劈了人家护岛屏障还不生气,丁烟暗道,脾气可真好。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覃彧朝两人微微颔首,“既已知吾来意,带路便是。”
“诺。”姝蓓与姝蕾齐齐躬身屈膝,手成掌挥袖,指向天边的某处。“还请魔尊随吾来。”
丁烟在覃彧身后眨巴眨巴眼睛,知道在此处不宜失态,便凑至覃彧耳边,细声叫到,“魔尊大人?!”
覃彧皱眉拎起丁烟的袖角将她往前带了两步,“走不走,不然就将你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