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覃彧朝丁烟伸出手道,“唯恐今夜有人会再来探查,此内不宜久呆。”
虽说宝珠内外时间流动速度有差,但方才零他光吸收灵气都花了不少的时间。
“算来真是我盗了毕方赤蛋,怎么办才好?”就因为一个阴错阳差,成了这样,好在覃彧还站在她这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覃彧朝她勾了勾手指,“快些,磨蹭什么。”
丁烟立马回握,也不想告诉他——“进宝珠要接触,出去可不用”这一事实。
二人出了宝珠,回到扶桑殿内,覃彧褪去了笼在扶桑宫内的雾气。
果然,如覃彧所说那般,也就小半个时辰后,鬼车瑾炀又带着人闯了进来。
这次的他远没有上次那般礼貌,眉头皱成一字形,“还望魔尊理解,如今吾主失窃,吾众决定搜遍羽台。”
瑾炀拎着个球状金丝鸟笼,还未等覃彧回答,便打开了笼门。一只长相有些怪异的黑团从笼中窜出,“此鸟名为奇异,能寻吾主踪迹。”
这怪异的黑团连翅膀都没有,居然也是鸟吗?
丁烟心中忐忑,毕方赤蛋现在在零的身体里,而零被她带在琉璃空间中。眼见那只叫做“奇异”的鸟在地面上左右嗅嗅,沿着扶桑殿的地面,在扶桑树下转了两圈,便迈着它的那双小短腿奔向坐在床沿边的她。
像只老鼠一般,奇异发出“吱吱”的声音,猛地跃到丁烟的膝盖上,端坐好,就一动不动了。
瑾炀眉头皱得更紧了,“奇异不会无由来地寻到这位道友身上,还望魔尊大人能给我们羽台一个交代。”
“就靠一只奇异鸟便想诬陷本尊?”覃彧嗤笑着,“呵,汝等倒是找出一二点理由,让本尊哑口无言再说。”
“理由还不好找?您来我们羽台欲求隐逸之法,此般拘了吾主,好胁吾主来换羽台隐逸之宝。”瑾炀开口便答,未曾有半刻迟疑。
“什么东西——”覃彧朝丁烟袖手一挥,就将她膝上蹲着的奇异卷了开来,“毕方都不敢这般与本尊理论,本尊若是真欲强取隐逸之宝,还会给汝等机会。”
瑾炀本只是有些许焦虑,被覃彧的话一激,那气“歘”地一下窜了起来,身上响起滚滚车轮声。他虽看不出覃彧的修为,却仗着身上的那点神鸟之血脉,自虚空中裂出一双金质刺锤,“哈哈,覃彧,我敬你三分纯粹是看在吾主之面,还真量我怕你不成?”
覃彧也不和他过多废话,丁烟连他的动作都未看清,便见他挪移至鬼车瑾炀身前,手里捏着的长剑已抵到瑾炀脖颈上。
那毕方的蛋的确在她身上,怎么说她都是不占理的,若是瑾炀真被覃彧杀了,她怕是要自责良久。心惊之余她朝二人凑近了些,好在覃彧只用着长剑的宽边贴着瑾炀脖颈的肉,并未伤他。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要如何下台?
正想着,见只浑身彤红的乌鸦朝着扶桑殿内疾驰而来,映亮了尚在黑暗中的天空。
那火红乌鸦口吐人言,高声叫到,“还请魔尊大人手下留情——”
瑾炀早就被覃彧的一击吓了个半傻,知他厉害,却没想过自己在他手下连接下一招都没资格。
“哼。”覃彧“唰”地收了剑。
瑾炀只觉一阵凉意寒心,腿脚都有些哆嗦,看着覃彧,已是不会说话。
火鸦坠入殿内,化成人形,朝瑾炀地下的卫兵吩咐道,“你们还不带着鬼车大人退下?”
那些卫兵之前也从未见过覃彧动手,还记得鬼车与他们在殿外商议,众人以他挥锤为信,一齐拿下魔尊。毕竟都已是能化形的妖修,至少为六阶,还是有几分自傲好在,好在他们根本就无动手的机会。
“诺。”稀稀拉拉地应了下来,众人拖着瑾炀,索性化成了鸟儿,走得飞快。
一时殿内只剩三人和那只缩在角落的奇异鸟。
阿斌恭敬地朝覃彧行了个礼,直着上半身,此时倒颇有些不卑不亢,“还请魔尊大人原谅瑾炀方才不雅不义之举,毕竟吾主的确在那位姑娘身上。”
丁烟听阿斌这么说,那心顿时“砰砰”直跳,都能听到声儿。覃彧跟这些鸟多少还是有情谊在的,根本没理由为了自己与他们撕破脸皮,若是真要打,也是由她来。
想着,她已挡在覃彧面前,“这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你们若要追究,便冲我来罢。”
“姑娘真是好气势,但也请您别误会,吾并无追究之意。”阿斌笑开来,又见面前两人的脸色都称不上寻常。
丁烟暗道,不会那只烧死的黄鹂,就是这人唆使的吧?这是想篡位吗?
覃彧在这整个双罗大陆上都没几个能谈得上话的朋友,毕方是少有的一位。这般局面,还真有几分凄凉,心中也涌起几分气来。
阿斌忙连连摆手,“二位万万不要误会,吾主在涅槃前起过卦,他在化凰前必有一劫,并且会随魔尊身畔之女离开羽台。这羽台之主的位置,吾主早就私下传给吾了。”
言毕,他见二人仍一幅将信将疑的模样,叹息道,“可惜吾主并未给吾留下什么信物,吾也不欲多解释。天色不早,二位早些休息,明日便带魔尊大人去探这羽台隐逸之法。”
阿斌随之变化成火鸦模样,飞出了扶桑宫。
明日天明之时,便是羽台新主上位之际。
毕方化蛋前起了三卦,一卜羽台之未来,测得他为新主;二卜其自身之将来,测得化凰之劫;三卜魔尊覃彧,测得千年后魔尊之陨落。
毕方的卜卦观象之术,都是五千年前与魔尊一齐时所学,那时还有位人修,三人皆为双罗翘楚。人修卜得一手好卦,那人修早早飞升,将此术传与毕方。飞升之前为魔尊起卦,卜得之结果与毕方化蛋前所卜一般无二。
毕方交代自己三件事,一让他好生对待尚留一丝神鸟鬼车血脉的瑾炀;二让他在魔尊到访之际定留他过一夜;三让他不追究毕方赤蛋的去路。
如今三件事已成,自己也算是完成了毕方的心愿。
鸟鸣划开暗色,晨光染尽羽台。
丁烟仍处在惊诧中,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朝覃彧问话,“你不是魔尊吗,你退位这些天,手下的人不会跟这里一样,直接易主吧?”
覃彧闭目,侧身靠在卧榻上。
丁烟知他未睡,怕自己的话引来他多余的担忧,又道,“我胡说的,你别在意啊,万一真有人篡位,我帮你把那人除掉。”
“呵。”只听覃彧他轻笑出声,“篡位?求之不得。”
“嗯?”丁烟看着覃彧,他依然没睁眼,那眼皮合在一处,显得长翘的睫毛愈发浓密。她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你想吗?”
“想什么?”
覃彧霎地睁开眼,“魔尊之位。”
丁烟一眼望入他那如深潭般的墨色眸子,颜色看似很深,却好像能轻松地看见潭底,清澈的不可思议,只有自己的剪影在。
“说笑呢,才不会想。再说了,我连魔修都不是。”她伸手锤了锤覃彧的肩膀。
“也是。”覃彧想过很多次古石留下的那个预言——千年后自己的死亡,会是怎样的景况呢?放眼双罗大陆,谁有实力杀得了他?魔界之人无时不刻不想篡位,但魔尊之异位,只能是上任已亡。
丁烟见覃彧眸中的水开始浑浊起来,他沉思着,眉头微拧,便有意逗他道,“不过嘛,我觉得魔后之位特别适合我。”
覃彧瞥了她一眼,满目淡然,没任何其他情感。
丁烟被他瞧地一惊,难道是玩笑话开过了?忙又道,“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哼。”覃彧又轻哼一声,透过殿中的扶桑看向远方。
火鸦拍着双翅自天边而来,入殿,化作人形,“见过魔尊。”
这羽台景色是好,建筑也美,就是没门的习惯,过于奇怪。
丁烟见火鸦阿斌一改昨日一身赤红,着满身素白,还扎着白头巾,就像是死了人,守孝一般。
“昨夜瑾炀遭夜袭毒杀,羽台之上神鸟鬼车一脉断绝。”阿斌微叹,“可怜吾岛,如今已再无神鸟。”
“若执着于血脉之别,又为何修仙?凭何成仙?”覃彧甩袖起身,“走吧,不是说带本尊去一观羽台隐逸之法吗。”
“倒是我执着了,还没魔尊看得通透。”经此一夜,阿斌已隐隐有了上位者的气势,言语间已是将自己放到了覃彧平级上。“还请二位与我一道。”
跟着火鸦阿斌走出扶桑殿,一路朝西南方去,地势逐渐拔高,坡度也愈来愈抖,只见尽头有一高亭,似在云端。
一信天翁从远处飞驰而来,拦住三人去路,丁烟认得她,是双胞胎中的一位。
信天翁变作姝蓓的模样,她“扑通”一下跪在阿斌身前,泣道,“还请吾主延缓对诗诗的处置,重新彻查昨夜鬼车毙命之前因。诗诗亲耳所听鬼车与一人商议盗蛋之事,她并非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