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周长明心尖一颤,怯怯地问。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蔺楚疏会突然拿出指套,满心都是马甲摇摇欲坠的慌张。
按说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不应该留下任何痕迹才对,难不成蔺楚疏作为游戏男主,已经有办法脱离术法的限制?
这厢他没了边地乱猜,那厢在蔺楚疏眼中,只觉得他眉眼漆黑面色苍白,瘦小的身形掩在宽大的衣裳里,看上去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客栈的粗衣,多少还是有些不合身了。
“走吧。”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周长明的手,朝街角一家成衣店走去。
大街上两名男子拉着手,难免引来了路人们的围观,若非有法术遮掩形貌,周长明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在成衣店里挑挑拣拣,好歹选了件低调些的淡绯绸衣,换下了不合身的粗布衫。
之前在魔界,弟子们给周长明配的红纱衣靡丽有余,端庄不足,如今换上浅色系的外衣,衬着他姣好的容貌,让人眼前一亮。
“怎么样?”周长明束好衣领,转身朝着蔺楚疏笑了笑。
他只是随口一问,偏偏语气里又带了些似有若无的亲昵,仿佛并不是第一次如此。
蔺楚疏眼神有刹那的放空。
又是如此。
这个人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态,总能与过往的画面重合。
眼前闪过清俊倜傥的青年散修,以及玉雪可爱的少年师兄,故人的身影拂过心间,又惹起一阵伤痛。
他却微微翘起嘴角:“很适合你。”
“啊?啊……多谢。”
蔺楚疏的话如同火星点燃了引线,诸多情绪烟花一般在脑海中轰然炸开,臊得周长明满脸通红。
这个人的设定,难道不是高岭花天边月,负责冷漠冻人,让人心生畏惧吗?
为什么会骤然打出一记直球?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佯装着被店外的摊贩吸引了注意。
扭过身的瞬间,却不慎将透红的耳根暴露在了蔺楚疏眼前。
……
“快些快些,城门的烟花宴要开始了!”
“等等,我这店门还没关呢。”
“诶,你们别插队啊……”
“……”
拥挤的街道变得越发嘈杂,人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朝着城门的方向蜂拥而去。
从成衣店离开后,周长明原本刻意和蔺楚疏保持着距离,结果被来往的人群一阵冲撞,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
“当心。”
撞上的胸膛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硬邦邦冷冰冰,反而宽厚而温暖,他愣愣地仰起头,正好与蔺楚疏对上了视线。
蔺楚疏眸色深深,张臂环住他的肩头,灵力流转在身周形成结界,将汹涌的人潮阻隔在外。
久违的安心和温暖将周长明包裹,他眨了眨眼,忽然不想推开那人的手臂。
就这样靠着,似乎也不赖……
他还在发呆,耳边已经传来一声轻喃:“想去瞧瞧烟火么?”
这句话从蔺楚疏的口中说出,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但今夜难以解释的异常过多,周长明无力思索,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感到身子一轻,蔺楚疏揽着他的腰,腾身跃上了房梁。
御使法宝飞天遁地的仙界大佬,玩起高空跑酷也毫不含糊。
周长明只听到身边风声呼啸,视野里风景变换,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城门附近的一幢高楼楼顶。
楼顶上无处落脚,蔺楚疏索性一直环着周长明的腰,让他借力站稳。
两人刚站定没多久,城门下方便开始轰轰作响,紧接着不计其数的火星拔地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炫目的光线。
燃烧的烟火并没有迅速坠落,而是在半空中更加绚丽地绽放开来。
时而闪耀着不同色彩的光华,时而变化成各种形态,引得地面的人群连连叫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1
蔺楚疏见周长明瞧得入神,忽然凑近低吟。
此诗的意境和眼前的情景无比契合,周长明正打算点头称是,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丝清明——
这首诗根本不在游戏设定之中……蔺楚疏是怎么知道的?
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倘若自己刚才表现出对这句诗的熟悉,只怕会立刻引起那人的怀疑,再要想办法辩解,很可能越描越黑。
好在他情绪调整得够快,急忙笑道:
“这句诗真不错,是仙尊即兴创作的么?”
他眸里的懵懂天真恰到好处,蔺楚疏看在眼里,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此诗是少年时师哥所教。”
没想到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秦沧砚身上,周长明内心郁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挤出笑容:
“原来如此,话说这位师哥,可是仙尊梦中出现的那位?”
说完这句话他就感到身边的气氛有些冷凝,思来想去才意识到,似乎每次自己称呼他为“仙尊”时,蔺楚疏总会有些不悦。
但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使用别的称呼也不切实际。
“正是,”蔺楚疏凝视着天幕中的烟火,声音清冷,
“他总能知道些新鲜有趣的事物,这句诗便是当年我与他共赏焰火时,他所吟诵的。”
周长明心尖一颤。
在过往几个角色设定中,秦沧砚和他原本的性格最相似,所以很多时候他由着自己的性子行动,言行举止都不在游戏的世界观之内。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引经据典,居然让他铭记了这么多年。
曾经能够坦然面对的经历,忽然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高墙。每一次死遁对于自己来说是解脱,可对于他而言,却是剥离血肉的剧痛。
“那……仙尊的师哥若泉下有知,看到你今日取得如此成就,也一定会感到幸福骄傲的。”
这句话蔺楚疏并没有回答,只是默然抬手,抵住了心口的位置。
那处隐隐作痛的伤疤提醒着他,斯人已逝。过往不管他用怎样的方法寻找魂灵的去向,都无法得到任何结果。
换言之,秦沧砚的魂魄若非顺利转世轮回,就是已经彻底消散于世间。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杨峤的魂魄上。
这些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生命里,又为了他全无保留地付出一切,最终却都落得身死魂灭的下场,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
“师哥虽然身死,我却从未忘记。”他忽然回眸,定定注视着周长明,“倘若他仍在世间某处,我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回来。”
分明是袒露真情的话语,背后的含义却阴鸷得让人害怕。
周长明咽了口唾沫,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人似乎解除了某种封印,冰雪下沸腾的熔岩,似乎稍加外力就会喷薄而出。
如今勉强维系着这份平静的,只是真相未明。
他忍不住感谢起系统的捏脸机制来。
……
“……你说什么?”
城门的另一边,秋声缈一把甩开姜玉琢的手,颤声道,“师尊他怎么可能……”
“虽说妄议师尊于礼不合,但灵嬛仙尊将我从璇玑司调配到墨刑司之前,曾经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姜玉琢轻叹口气,“师尊曾立誓不收任何弟子,能容得下我,还是因为驳不了朝音阁的面子。至于师哥你,则和他在凡世的那位同门有关。”
“师尊是近千年来最有可能飞升大乘的唯一一人,但近年来为走火入魔所扰,不仅功力进展缓慢,甚至连道心都有了裂痕。”
“心魔不破不立,灵嬛仙尊因此特地叮嘱我,伺机找出师尊执念的所在,设法一举击破。”
“师哥,你可还记得,墨刑司后山的那处禁地?”
“……当然记得,”秋声缈一时难以接受这么庞大的信息量,脑子还是懵的,“师尊不是严禁任何人靠近那里么?”
“传闻师尊在阁外门派时,曾有一名手足情深的同门师哥,后来此人为救师尊而殒命,连尸首也没能留下。”
姜玉琢忽然压低了嗓音,“可灵嬛仙尊派去的眼线,曾偶然深入禁地,称那里根本不是什么修炼的宝地,而是一处冰棺存放之所。”
“你说,那棺里的人,会是谁呢?”
天际一道焰火流星般划过,照亮了秋声缈煞白的脸。
1本句引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作者有话要说:嗯?棺木中的人?猫猫警觉
不过也不怪小疏这么有执念,毕竟小长明的每一个身份,都是大写的美强惨啊
但大家放心,这个并不是传统的所谓藏尸梗,小疏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今天也是不知道心疼谁的一天,但我真的好难,不管在什么榜单上都会被前后左右的同期完爆……是文名文案有问题,还是正文写得不尽如人意?
小天使们觉得呢?心疼地抱住胖胖的自己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