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的来源并不难找,或者说对方根本也没想着掩藏行踪。
周长明很快与雍容女子身后的那名少女对上了目光。
与前者不同,少女虽然生了双灵动大眼,穿着却称得上不修边幅。
顶着一头散乱的云鬓,苍白面孔上的两弯黑眼圈格外明显。
这幅形象,和其他的仙门弟子大相径庭。
周长明有些难以置信,正准备找身边人打听打听,少女已经拉了拉女子的衣角:
“师尊,他是谁?”
“哦?”
女子的注意力这才从蔺楚疏身上移开。
她上下打量了周长明一番,眸底略过某种难辨的神采,但很快又消失无痕,
“这小公子瞧着是个生面孔,阿楚,你也不给我们引荐引荐?”
“回禀仙尊、车师姐,此人名唤周长明,是师尊在魔界所纳的灵仆。”
秋声缈上前一步,恭敬回答。
又向周长明介绍道:
“这二位是璇玑司首,灵嬛仙尊殷想容,和她的首徒车静姝车师姐。”
“见过殷仙尊、车姑娘。”
周长明跟着他福了福身,没来由地觉得秋声缈的态度有些怪异。
他提到车静姝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崇敬感。
难不成对方是难得一遇的修仙天才?
可也没见其他弟子有特别的反应啊。
“原来如此。”
车静姝点点头,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周长明身上,恨不能将他瞪出个窟窿来。
这种感觉让周长明很不舒服。
可他压根没有实力硬刚,只能躲在蔺楚疏身后,借此人强大的气场暂保平安。
好在盯男主的蠢事车静姝还是不会去做。
只见她低下头,从衣兜中取出纸笔,唰唰地记下了些什么。
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秋声缈明显更为兴奋。
攥着身边姜玉琢的袖子来回搡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下即将出口的尖叫。
“师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好歹收敛些。”
姜玉琢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嫌弃地拍了拍他的手,身体却自觉地挡在了前方。
“原来是周公子,此前我听斥候弟子提起过你,如今得见,当真是一表人才。”
殷想容抿唇莞尔。
她本就生得极美,这一笑如同芬芳竞妍,秾丽不可方物。
面对着她盈盈的笑意,周长明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便听见殷想容道:
“阿楚,既然你与周公子定了灵契,为何不用它的力量疗愈心魔?”
“他尚未筑基,区区心魔,我自行驱除便可。”
蔺楚疏似乎不愿多说这个话题,“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朝露试?”
“怎么,难道在你眼中,我便不能为了正事之外的理由来访了么?”
殷想容扁了扁嘴,神情很是委屈。
见他不答,她的表情更加幽怨了:
“遥想当年,你我同为阁中新秀,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共同经历起起落落,如今怎么生分成了这样?”
“……你多虑了。”蔺楚疏轻叹道,“魔心石事关紧要,甚至可能影响到朝露试,必须尽快上报。”
他说罢便作势要走,却被殷想容一把摁住。
她素手轻招,一柄通体朱红的玉笛凭空出现,落于掌心:
“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把暗伤治愈了再议。夏侯那些家伙素来与你不睦,万一他们刁难你,你当如何全身而退?”
蔺楚疏抿了抿唇,似乎仍想拒绝。
但视线落到周长明身上时,却明显地顿了顿。
将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尽收眼底,他终究没什么也没说,任由殷想容动作。
“仙尊、师尊,请往这边来。”
秋声缈见她作势要施法,忙领着二人朝墨刑司寝殿走去。
与朝音阁主体建筑富丽堂皇的风格相比,墨刑司显得过于沉闷。
黑金色主调的殿宇中,除了必需的桌椅床铺等物,居然没有任何其他陈设。
殷想容从踏进殿内的第一步起,就表达了由衷的嫌弃。
“这么多年来,你就是这样随意度日的?堂堂仙尊连个随身伺候的僮仆都没,若是传出去,谁还愿意来朝音阁坐这冷板凳?”
她叫来秋声缈,将所需采购添置的物件一五一十吩咐下去,随后不由分说地安置着蔺楚疏躺在软榻上。
“接下来我要为你们师尊压制心魔,施术时最好不要有旁人打扰,若没什么要事,你们就先自行回房歇息吧。”
殷想容语声款款,意味却不容置疑。
秋声缈缩了缩脖子,急忙拉着周长明等人退了出去。
周长明被他拽得脚步踉跄,直到出了寝殿,神情依然有些浑浑噩噩。
“这位灵嬛仙尊,和蔺……和你师尊熟识吗?”
“你有所不知,百年前的朝露试,师尊和仙尊是同一批入阁的优胜者,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关系自然匪浅。”
秋声缈道:“更何况,灵嬛仙尊对师尊的倾慕,在朝音阁中早已不算什么秘密了。”
倾慕……吗。
周长明眨了眨眼,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头脑发懵。
所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位强大貌美的仙人果然对蔺楚疏抱有好感。
那……他对此又是什么态度呢?
心间又蔓延开绵密的刺痛。
他低下头,咬紧了牙关。
“不过师尊性子出了名的冷淡,对灵嬛仙尊也是能避则避,若非这次实在是伤势未愈,只怕也不会轻易让她近身。”
秋声缈戳了戳他的肩:“你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啊?我没事,只是……”周长明勉强笑笑,
“方才那位仙尊说,灵契能够医治你师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害,毕竟灵契以精血和灵力为纽带,订立双方一般都资质超绝且相近,如果一方受创,另一方自然能用灵力为他治疗。”
后面的解释秋声缈没再继续说下去,周长明的眼神已经变得暗淡。
敢情……是因为自己太弱了啊。
无能为力总是令人恼恨。
更何况在过去,他从来都是充当着蔺楚疏保护者的角色。
从没有如此这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痛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你也别太难过,师尊被走火入魔困扰,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秋声缈安慰道:“他执意不肯补全识海灵武,加之执念太深,心魔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最初数月一次,如今一月就要发作好几回。”
“那他发作时,一定很痛苦吧?”
“这个嘛,师尊的忍耐力远胜常人,况且他从不会在我们这些弟子面前表露出来。但我曾在典籍上看到过,心魔之痛无异于穿骨裂肢,一旦发作,根本无法缓解。”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相处的一幕幕,周长明这才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心头绵绵地抽痛起来:
“那有没有其他能帮到他的办法?”
“我虽是医修,对心魔的研究却不算深入,比起灵嬛仙尊那种专精精神控制类术法的修士而言,更是差得太远。但墨刑司的藏典阁中有不少相关书籍,你若感兴趣,倒是可以试试看。”
“藏典阁么……多谢。”
见周长明恍恍惚惚地就要往外走,秋声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一把拉住他手腕:
“我也有些事得去那儿一趟,正好领你一同去。”
他的神情过于迫不及待,身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姜玉琢看在眼里,忍不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
寝殿内,殷想容等众人离开后,便吹奏起玉笛。
这是她的本命灵武牧音笛,在木灵根的辅助下,能够通过不同的旋律影响他人的精神力,进而震慑识海。
混乱的灵力在蔺楚疏识海中奔涌不休,即使灵力深厚如她,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
舒缓灵动的旋律裹挟着四散的灵力缓缓归流,躁动的心魔也渐渐平息。
等到半个多时辰后殷想容放下玉笛,已经汗透重襟。
“你这家伙,心魔都严重到了如此地步,竟然……”
她刚想斥责蔺楚疏几句,却忽然发现他面孔霜白,双眸紧闭。
竟然已经昏睡了过去。
想必是之前耗去了全部心力忍耐剧痛,等到心魔被笛声纾解,才放松精神,陷入自我保护的昏迷。
四下静谧,房中只听得见彼此或绵长或急促的呼吸声。
殷想容心头一动,蓦地俯下身,凑近了蔺楚疏。
朝思暮想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的目光从锋利的眉移到紧抿的唇,不由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你总是这样,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触不可及。”
她轻叹道:
“我想对你说的话,你只怕根本不会听,纵然你我共同经历那么多生死考验,你的内心,我却从未踏入过一步。”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殷想容眼眶微红,语意哽咽,忽然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庞。
这样的动作太过逾矩,即使她已经经历了数百载岁月,却依然心跳如雷。
慌乱得如同情窦初开。
“你在做什么?”
正在此刻,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惊!好像是修罗场的味道~会是谁把美女姐姐抓了现行呢?
会不会是小长明?还是别人看到了呢?
以及为什么车静姝会这么关注长明,她又有什么隐藏身份呢?
被殷想容催眠的疏疏身娇体软易推倒,我要不要让小长明看到呢,要不要呢要不要呢(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