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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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二字一出, 窃窃私语声四起。
让“妖怪”掺入通灵者之中,这种事情史无前例,学生和家长们看向云予的神情不善。
“早就听说有半妖, 可没想到会来咱们学院。”
“为什么让半妖进通灵者学院啊, 这不是增加学生们的风险吗?”
“局长, 让妖怪入学,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偏见的消除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情,尤其是经历过惨痛战争的老一辈人,虽然希望和平、也相对赞同停战和解, 见到妖怪还是会下意识地排斥。
“天泽!”一个男孩从人群中钻出来, 拉住徐天泽的手腕,凑到他耳边道, “我表姐在妖管局工作, 跟我说妖管局有两个人被称作老大, 一个是盛铭诚, 另一个就是……”
他抬头冲着时浅渡努努嘴:“那半妖身边的女的啊。”
徐天泽一怔,目光落在时浅渡身上。
只见她留着半长的发, 后面头发随意梳成了个小揪揪, 五官精致面容白皙, 可一双眉却挺拔如剑,眼皮一挑, 散发而出的锐意叫人一颤。
这显然不是一般出身的人能拥有的气质。
他扯扯嘴角,酸溜溜道:“怪不得一只半妖都这么嚣张, 原来是傍上了大佬。”
话音才落下, 时浅渡的眉头拧了起来。
她可不乐意别人这么讽刺云予。
“然后你口中的大佬教他,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事都能用关你屁事和管我屁事解决。”她伸手勾住云予的肩膀,挑眉看着徐天泽, “所以关你屁事?”
徐天泽抽了口气,拳头紧握:“你这……!”
“大吼大叫的都给我闭嘴!”
低哑暴躁的声音从音响中传来,直接打破嘈杂混乱的现状。
为了不让学生们几年下来只会纸上谈兵,通灵者学院有大量实战课,由妖管局中经验丰富的前辈们轮流任教。今年刚好轮到盛铭诚。
他手握着麦克风,狠厉的眼神直指徐天泽和云予,强大的气场让新生们纷纷禁声。
“新生入学典礼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共同宣誓,坚守人妖和平共处立场,不有所偏袒,不放任歧视,不认同宣誓词的,挑拨人妖对立的,给我趁早滚蛋!”
新生们都认识盛铭诚,大气都不敢出,小礼堂中顿时安静不少,只剩下寥寥的窃窃私语。
徐天泽知道这说的就是自己,被那双恶狼般的锐利眼眸一盯,“咕噜”一声咽了咽口水。
他心中不服又不敢反驳得太明显,磕磕巴巴地开口:“可、可云予他……”
“还有……”盛铭诚不善的目光落在云予脸上,又扫过他挽着时浅渡的胳膊,“狐假虎威的,也下不为例!”
云予揽着时浅渡的手更紧了,垂头鼓鼓腮帮子道:“阿时,他真的很不喜欢我。”
说话时,清浅的呼吸吹在时浅渡耳旁,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铭诚对谁都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你不用太介意。”季子玉温声开口,柔和的语调细雨般浸润着心田,他冲云予一笑,“他不是针对你。”
这样的声音光是听一听,就能让女孩儿们苏得心里冒泡泡。
两人不过是几面之缘,云予却总是觉得这位局长很亲切,或许是他实在太温柔的缘故吧。
“我不介意的。”云予笑着回应,“阿时喜欢我就好啦,别人都不重要。”
阿时刚才还护他的短,他开心都来不及呢。
季子玉一顿,笑着瞥一眼时浅渡,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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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顺利结束后。
季子玉来到校长办公室,轻敲几下门,听到里面的回应后推门而入:“校长,您找我。”
“是有人要找你。”校长递了个眼神。
季子玉顺着校长的视线看过去,和一个眉目英挺而冷漠的男人对视了。
他稍稍点头示意:“陈舒大哥。”
陈舒约莫五十岁,生得一副好相貌,修眉俊目,鼻梁高挺。然而那双微凉的眼中总是透着一股睨视万物的冷漠,看上去傲慢而专横。
他微微颔首:“嗯,找你们来,是说时浅渡的事情。”
坐在窗沿上的盛铭诚终于回头:“怎么,终于决定用你们那什么杀手锏了?”
陈舒没回他,甚至都没有瞧上他一眼,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道:“先前老六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时浅渡的实力已经到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随意杀害高层的程度,以她对高层们的仇恨程度,恐怕不会就此为止。高层们一倒,妖管局实力削减,便会让妖怪们有了可乘之机,更何况……最近这些时日里,半妖云予是前妖王之桃的孩子这种事道路相传,一个传闻已经让一些妖怪们蠢蠢欲动,暗潮汹涌。”
一直垂眸不语的季子玉突然开口:“不可能!你们是知道的……”
“我们知道,也从没怀疑过你们。再说,妖王的孩子即便是半妖,又怎么可能那般弱不禁风。”陈舒的语调平直,顿了片刻,又道,“流言蜚语大都是有意而为之,背后往往有着阴谋。妖管局才成立三年有余,社会中关系错综复杂,人妖之间的和平关系还不稳固,我们经不起大的动荡。”
季子玉知道这话背后的意味。
他喉咙哽了哽:“所以,时浅渡必须处理,是么。”
“没错。”陈舒应声,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高层们一致决定,启用我们手中的王牌。”
季子玉蹙蹙眉头,无声地轻叹。
时浅渡从来都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从未主动表现出对高层们的仇视,高层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呢?
他很想为时浅渡做点什么,可是,他悲痛地踩着至亲之人的血,费尽心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家庭来到权力中心,又用了近十年时间四处奔走、叫大家逐渐接受和平共处,终于推动了《条约》的签订,推动除妖署重建为妖管局……
若是此时让妖管局起了内讧,那么,难得的人妖平衡将会岌岌可危。
想到这样的后果,他的喉咙上下滚动,垂在身侧的指尖轻轻地颤。
妖管局的革新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
盛铭诚靠在墙上微扬着头,挑眉问道:“什么王牌?”
“你知道为什么从三百年前开始,就建都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最强的几个捉妖家族的主干又为什么都集中于帝都附近吗?”陈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还有为什么那些搅弄风云的大妖——包括之桃——无论如何也不会踏入帝都的地界吗?”
没人回答,陈舒缓声开口:“现在知道的人恐怕很少了,你们到时候就能明白。我们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准备,一旦完成,时浅渡就再也狂妄不起来了。”他扭头看向盛铭诚,“铭诚,我知道你和时浅渡向来不和,所以了结她的任务,可以交给你来做。”
盛铭诚微微一怔,扬起唇角嗤笑一声:“好啊,求之不得。”
“至于那只半妖,我看他对子玉你很有好感,就等解决时浅渡之后,看他的态度,再另行决定对他的处置吧,看看是否听用你的建议,让他为妖管局所用。”
听了陈舒这话,季子玉眉间略有松动,垂头道谢:“感谢。”
……
“阿时,我今天学会了一个新的灵术!”
云予兴冲冲的声音传来,吵醒了躺在沙发上小憩的时浅渡。
时浅渡睁眼就和一双亮的像是星星的眼眸对视,差点晃了神。
她瞥瞥云予白皙小脸上的红紫伤痕,没问新灵术的事:“跟人打架了?”
云予往后缩了点,鼓鼓腮帮子,双手乖乖巧巧地搭在膝盖上,腰板挺得很直很直,怎么看都像是不会打架也不会说谎的好孩子。
他也确实不太会在时浅渡面前撒谎,支支吾吾道:“就是……徐天泽他,总是找我的茬嘛。”
他知道总是打架的不是好孩子,可耐不住徐天泽看他不顺眼,总是想带着学生们像从前在福利院里一样欺负他。
好在他早已能熟练运用妖力,也学会很多妖术,打架就从来没输过。
今天徐天泽更是过分,竟然说阿时……命不久矣。
[别以为你傍上时浅渡就高枕无忧了!她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也……哼!]
这话好似就在耳畔回荡,叫云予蹙起眉头。
收养徐天泽的徐家虽然不算捉妖大族,但在妖管局中有些人脉和地位,徐天泽会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阿时,你以后出去做任务时,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云予抓着时浅渡衣摆的手指越来越紧。
如果阿时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恐怕承受不住。
“怎么,还以为妖管局那些人能伤到我不成?”时浅渡全然没把这个小世界中的人当一回事,懒洋洋地笑起来,“他们那种水平……都不值得我动真本事。”
“可是……徐天泽说阿时你会死。”云予说出心中的担忧。
时浅渡轻轻弹在他额头,不爽地撇撇唇:“你这小鬼,信他还是信我?”
相处这么久,竟然连她的实力都不相信。
“好痛。”云予双手捂住额头,故意痛呼一声,顺便转移了话题,“好吧好吧,是我的错,不然……我给阿时展示展示今天学的灵术好不好?”
说到今天新学的小把戏,他的双眼立刻亮起来,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晶亮的光。
时浅渡点点头:“新学什么了?”
“我先不告诉阿时,一会儿阿时就知道了!”
云予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深吸一口气做好充足的准备,双手聚在胸前,在精神的绝对集中之下,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灵力。
他低声默念:“变……!”
白色的轻烟四起,烟雾散去后,便能见到云予原来的位置上散落了一摊衣服,正是云予刚才穿的那身。
而衣服下面鼓起一个小包,有什么被蒙在衣服下面胡乱扑腾着。
“嗤……”时浅渡微怔两秒,接着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
“阿、阿时!帮我一下嘛……!”衣服下面正在扑腾的小家伙干巴巴地唤着,听这磕磕巴巴的声音便知道他已经羞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时浅渡笑够了,顺着散落的上衣衣领伸手进去,果不其然摸到一个热乎乎的软团子。
她把棕白相间的小团子拯救出来,还没把他放下,这小东西就四腿一用力,挣脱了她的双手,可着劲儿地往她的腋下和臂弯中钻去,小脑袋埋得要多深有多深。
云予几乎无地自容,羞得不敢看时浅渡的表情,只能像个鸵鸟一样,努力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欺骗自己。
呜呜呜,竟然在阿时面前失败成这个样子!
他有些懊恼,可又知道这只能怪他自己——刚才那一瞬,他能感觉到妖力和灵力在身体中冲撞,他现在还没办法稳定地制衡两者,不稳定的结果就是这样,会控制不住地兽化。
虽然可以随意化回人形,可他现在……还是维持着兽化模样鸵鸟一阵吧。
时浅渡双手抱住软乎乎的小家伙,颇为强硬地把他抱到自己眼前,笑着问道:“你刚才是想给我表演什么灵术?”
小团子的表情蔫蔫的,即便被抱出来,还是低着头不去看时浅渡的脸。
他嘟嘟唇,浅琥珀色的双眼有些扭捏地瞟着左侧,一直没开口。直到对面的人凑近了点儿,他迅速地瞥过去一眼,又垂眸避开视线。
闷闷不乐的声音这才不情不愿地响起,他道:“是……变化之术。”
“噢,那你躲什么嘛。”时浅渡调侃着笑道,“不是挺成功的么,变成了这么可爱的小团子。”
阿时是故意在拿他打趣!绝对是故意的,阿时也太坏了!
就算阿时夸他可爱,他也不会高兴的!
云予圆滚滚的大眼睛凶巴巴地瞪了时浅渡一眼,那眼神怎么看都有些哀怨。
他扁扁嘴,用两只前爪不客气地拍在握着自己的手上:“我是想变成阿时的模样来着啊……哼,阿时真坏,就知道欺负我。”
呜呜呜,阿时再也不是从前的阿时了,现在越来越喜欢欺负他!
……
平静而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云予白天去通灵者学院上学,晚上便在家中跟随宗御精进妖术,学着更准确地平衡体内的妖力和灵力,日子十分充实,实力也一天天地进步。
在他入学之初,大部分学生都对他嗤之以鼻。
他们排斥他,议论他,用有色眼镜看他。
许多人都以为,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半妖,不出两个月就会受不了这样的环境,自主退出这个不欢迎他的地方。
谁曾想,那看似柔弱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坚定无比的心。
他像是察觉不到异样似的,待人温和有礼,每天认真听课、勤于练习、不懂的地方主动找老师去问个明明白白,就算对方是学生们都害怕的实战课老师盛铭诚,他也一样认真地上去请教。
对于灵力的控制,他不如很多人,但他足够努力,愣是反超了大部分同学。
老师们都对他刮目相看,指导也越来越上心。
如今再看这校园之中,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像当初那般不屑于他。
甚至还会有些喜欢。
毕竟他太温柔太可爱了,谦虚又努力,深入了解之后,谁会真的讨厌这样的人呢?
就算是一直不对付的徐天泽,也不情不愿地在心里承认,这半妖,在某种程度上讲,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在巷子中初见时那张充满恐惧和不安的脸庞,如今已经满是从容灿烂的笑容。
时浅渡乐得看到他这样的改变,每每见到他信心满满的模样,心中总是欣慰的。
她觉得云予这样温和可爱的小家伙,本就应该过上这样的人生。
又是一个清晨。
脑洞叮铃铃地燥起来,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时浅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悠悠然地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粽子。
她又梦到时管局禁域中的那个男子,看到那双认真起来的温柔眉眼。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梦。
真是奇怪。
沉默半晌,她懒懒散散地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口喊了一嗓子:“小鬼,今天吃什么啊。”
却没有人回应。
再回头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八点多了。
“不应该还没起啊。”她低声嘟哝一句,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没有闻到熟悉的早餐香味。
不算宽敞的一居室中,一切物品摆设都跟她记忆中毫无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此时这个家里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其他人生活的气息。
太静了,甚至有几分诡异。
时浅渡揣着口袋来到客厅中,往墙上的刀架上一瞥。
通体漆黑的爱刀不在上面。
“哼……”
她轻声哼笑,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心中有了计较。
“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把戏呢?”
刀不在原处,云予也不在家中,可她相信这必定不是云予“偷”了刀。
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她所在的地方并非是真的现实,而是幻象一类的地方,因为——她的刀是特殊的,是无法复制或投射出幻象的。
拖了这么长时间,妖管局高层们终于对她动手了啊。准备了数月之久,又是这么大的阵仗,在他们看来一定能毫无意外地置她于死地吧。
那就让她瞧瞧,这帮人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时浅渡没在意刀不在身边,换好平时穿的衣服,出门离去。
外面同样是一片死寂。
无论是园区中、街市上还是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早点摊边,全都不见一个人影。商场高楼上的led屏幕无声播放着昨天才最新上线的口红广告,红绿灯照常变幻着红黄绿三种颜色,却等不来一个行人。私人轿车停在路旁的停车位中,一排排地极有秩序。
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
然而没有人存在,整座城市像是变成一个寂静的鬼城。
偌大的整个帝都,只有她一个活物存在。
就连能够威胁她性命的东西都没有。
或许唯有一处不同——妖管局方向有明显的灵力波动。
看来只有去了妖管局那边,才能知道这是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原来如此,唯一的灵力波动就是唯一的破解之法,想要离开这破地方,就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妖管局附近……离开的方法就是诱饵,甚至不需要派人手也来到这里,就能控制我的去向,想出这种法子的人还蛮有意思的嘛。”
时浅渡摸摸下巴,把设计的人夸了一通,却没有立刻去妖管局。
“真的没人吗?”没人看着她?
时浅渡大咧咧地喊了一嗓子,抬脚便挑了辆附近最贵的车踹了过去。
黑色的大g瞬间被踢飞,狠狠地撞在旁边的高楼的二层窗户上,把坚硬的墙体撞出一个可怕的深坑,碎石和玻璃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定定地看了那报废的大g几秒,嘴角上扬:“这是专属发泄屋吗?”
情绪发泄屋,为顾客提供防护服、头盔、手套、静音耳塞等护具,以及啤酒瓶、电话、电视、键盘、模特等物品。顾客们可以拿着棒球棍杂碎发泄屋中的一切,用来发泄自己的情绪。1
眼前这片空旷的城市,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让我看看选什么武器好呢……”
时浅渡悠悠闲闲地来到一家位于大型商场地下一层的超市中,挑了把小臂长的剔骨刀,因为她认为这种刀是厨用刀中最漂亮的。
锋利的短刀在她手中有生命似的转了好几圈,最后稳稳地握在手心。
下一秒,手腕一翻,银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爆破轰鸣声隆隆传来,位于地下的超市竟然见到了阳光!
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超市尽头,瓷砖碎裂、货架坍塌、瓶瓶罐罐的产品撒了满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又被从上方砸下来的钢筋、混凝土、石块掩埋起来。
时浅渡的身体几乎化成一道黑影,从豁口中一跃而出。
随之,大楼坍塌,汽车报废,电缆斩断,路灯拦腰倒下,树木轰然坠地,作为帝都地标、被无数人打卡的巨大雕像转眼之间变成碎石,像雨点般砸下来。
黑影进入地铁站,不出三十秒,一个车头破土而出,接着地面一路龟裂向远方,地铁被扯出来的时候,这条路线上的地表建筑全都轰然倒塌!
最后,她有点累,稳稳落在帝都最高的建筑上——她特意留下了这么一座。
从高处俯瞰,简直像是末日来临,帝都大地上一片狼藉,尘烟四起。
从前在时管局哪能这么搞破坏啊!
怪不得那么多同事都喜欢用“身份匹配模式”,竟然会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而另一边,妖管局一众高层看到这么一幕,肺都快要气炸了。
“混账!没有反社会人格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吧!”
“时浅渡必须死!”
“镜像世界的建筑都是豆腐渣吗?!”
“豆腐渣”这句话让众人背脊直发凉——如果镜像世界中的一切都跟现实中一样,那时浅渡的破坏力得恐怖成什么样子?!
至少是堪比过去独自一人可以毁掉一座城的大妖了!
“大家别着急,看她应该是往妖管局的方向去了。”陈舒泛着凉意的声音传来,睨视着镜像世界的投射反馈,冷静又胸有成竹,似乎已经看到时浅渡的未来。
“真是去妖管局这边了,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不会出岔子,只要她去……哼哼。”
镜像投射的画面中,时浅渡把玩着那把剔骨刀,终于踏过满是狼藉的大街,来到妖管局。
源源不断的灵力波动从地下传来,似乎是个没见过的阵法。
这股灵力极强,恐怕要数人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时浅渡懒散的表情稍稍正经了些,只是刚才暴力破坏带来的刺激和快/感还萦绕在头脑中,让脑袋涨呼呼的,不那么稳重和清醒。
她见过太多阵法,条件反射般迅速地根据灵力分布找到了阵眼所在。
只要破坏掉阵眼,这个幻象般的世界自然就一并消失了。
剔骨刀在手中翻了一圈,又被稳稳握在掌中。
短刃上浮现出一道暗金的光。
她一跃而起,眼神如刀子般锐利刺目,带着极大的能量高高抬起手臂,下一秒就要全力刺向地下的阵眼。
然而还未来得及挥刀而下,从地下亮起一股纯净的光,把她整个人漫过!
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在开关打开的刹那,就已经在黑暗中照射出一道长长的光束,一息千里。即便反应速度再快,也绝无可能超过光速,逃离不了光线的照射。
身体被光线照射的瞬间,时浅渡的身体僵硬在空中,几乎无法动弹。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束缚之法,疼痛蔓延全身。
猩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滑落,在地面上积了一小摊。
这看起来是值得他们高兴的事,妖管局的高层却爆发出一声怒喝:“不可能!”
时浅渡根本没法动弹,怎么可能做到弹开攻击!
只见数条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锁链前端的三角形利刃直直刺向时浅渡的胸口,想要把人活生生地钉在空中。
可惜每道锁链都被打偏了原本的轨道,只是擦过时浅渡的身体,在表层留下一道血痕。
数百年的记录中,法阵的攻击就从未有过偏离!
是他们几人的灵力不够,还是时浅渡真的实力至此,就连大妖都无法躲过的法阵都没办法奈何她?!
时浅渡不知高层们的震惊,只无奈地咂咂嘴。
哎呀,竟然被封印术给抓住了,失误失误。
果然头脑兴奋的时候,不太适合做出重要的决定。
浪过头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大意了。
毕竟……还是挺疼的。
她能感觉得到,身上有什么缠绕地越来越紧——那是金色的咒录,是她被金光照射的时候发动的封印术,也是导致她无法动弹的元凶。
“这帮老家伙……真够狠的。”
若中招的不是她,而是小世界中的原主,恐怕已经死得透透的。
“快上啊!趁时浅渡没法动弹!”
“为死去的老六报仇雪恨!”
真正的妖管局的地下密室中,八名高层分别坐在阵法的相应位置,看着镜像世界的影像,语气颇为激愤。
盛铭诚望着被封印束缚住的人,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她老子要是知道你们最后还是杀了她……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哼,是时浅渡勾结犬妖一族在先,又杀了老六,我们是为了人妖之间的和平不得已而为之!”
“别说她老子已经死了,就是活着能有什么用?”
“小盛啊,我们知道你是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但有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高层们的声音喋喋不休,季子玉双手紧握,自言自语般用极低的声音轻喃道:“时秋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个阵法会被用在自己的后辈身上吧……”
三百年前,正是时家时秋元以如今的整个帝都为界,创造了两个相辅相成的阵法:映之阵和封之阵。映之阵可以把阵法内的一切投射出一模一样的镜像,只要取到目标的灵力,且目标本人处于阵法范围之内,便能将其投入镜像世界,避免让人类的家园被妖怪破坏殆尽;而封之阵就是阵眼处如同机关般的封印术,是绝对无法躲开的机关。
就算是妖王在世,也很难活着走出这两个阵法,几乎是“绝对审判”。
阵法伤害极大、灵力消耗也是极大,加上为了防止有恶人沆瀣一气故意害人,需要由8的倍数的成员共同施术才能运行。提供的灵力越强,封印的伤害就越大。
运行这样高级的阵法,对施术者本人的要求极高,八人同时施术,若是一方掉了链子,不仅阵法不成,还会造成运行失败的反噬。为了当年京都整个地界的安危,身处京都的十几个捉妖师家族都知道这个阵法的存在。
后来各方斗争,知道阵法的家族只剩八个,正是这八个家族,共同以京都为据点建立除妖署。现在的帝都就是在这个阵法的基础上建成,仔细从上方俯瞰的话,便能看出楼宇街道的设计全都有着严格的规划,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几百年间家族斗争你来我往,旧的家族离开,新的家族加入……到最后,创造阵法的时家被人踢出了权力中心。
整个时家唯有时浅渡当时只有十岁出头,对阵法的事一无所知。
在这些人看来,时浅渡因为姓时,所以必须死,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所以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时浅渡的惨相,才有机会让她脱身。
季子玉看向陈舒,缓声道:“陈舒大哥,不如让我去了结一切吧。”
“我们知道你不喜欢杀人,就不拿这种事为难你了。”陈舒摆摆手,看向盛铭诚,“铭诚一向跟她不对付,就交给铭诚吧。”
盛铭诚没说话,一手搭在刀柄上,缓缓往投送的阵眼上走去。
季子玉上前拉他一把:“小心,时浅渡的实力不止于此。”
“……”盛铭诚拍开他的手,“不用你提醒。”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室中,出现在镜像世界中妖管局的楼顶上。
季子玉趁着拉他那几秒,在他手上写字:留活口。
这怎么可能。
那些混蛋老头子必定会细细检查,万一被人发现时浅渡还活着,那等待时浅渡的,恐怕是更残忍的对待。
“真没想到,你时浅渡也有这么一天。”
盛铭诚嘴角一扯,语调微讽,好似终于可以报仇雪恨。
时浅渡被咒录束缚无法动弹,只掀起眼皮:“怎么哪都有你。”
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了,说话还是这个臭脾气。
如果死是她改变不了的结局,那么至少让他来亲手……
盛铭诚少有的没有斗嘴,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沉默半晌,伸手蹭掉这张脸上的血渍,动作算不上轻柔,指肚上的茧子有点磨人。
他眉宇间多了几分褶皱,语调听不出情绪,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如果你当初接受我的拉拢,此时结局或许会不一样,后悔了吧,姓时的。”
“后悔?”时浅渡扬扬眉头,“你们不会以为,就凭你和这阵法就能置我于死地吧?”
“就算你这么逞强,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盛铭诚无声地一叹。
如果她能稍微服些软……或许不至于此。
时浅渡嗤笑:“我时浅渡,还需要别人来帮忙?”
她手指微动,在虚空中画下了什么。
时浅渡家中——
摆在墙面刀架上的长刀轻轻震颤,随即“咻”地浮在空中!
正疑惑时浅渡去哪儿的云予被声音吸引:“阿时的刀怎么……?”
他连忙扑过去把长刀抱在怀里。
没想到长刀本身的力量极大,不仅没被他按住,反而把他整个人带到空中。
不是吧,他的力道就算不如宗御老师,可不至于连把刀都拿不住啊!
云予死死拽着刀柄和刀鞘,甚至连妖术和灵术都用上了,却只能任凭黑刀冲破所有阻拦继,把人拉扯着撞破房顶飞了出去!
耳旁风声呼啸,他感觉自己穿过结界般的屏障,再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一个空旷的城市——
这个人流了好多血。
咦,背影看起来有点像阿时诶。
等等。
这好像是阿时。
阿时!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了百度百科
说起来我也挺想体验一把发泄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