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恺呆了一呆,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到亮光,仿佛有几分昔日的神釆,但随即又恢复了浑浊,抵头看着杯中的酒,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我那里也不去了,那里也不想去了,你们走吧。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都和我无关了。”
宗天玄也怔了半响,对赵恺一揖到地,低声道:“王爷自己保重,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请吿诉在下。在下必会为王爷了却心愿。”
赵恺又饮了一杯酒,讥笑道:“心愿,我还有什么心愿?” 然后也不理宗天玄,只顾着自己喝酒。
宗天玄见了,知道赵恺以经没有勇气从头再来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向赵恺欠了欠身,然后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赵恺道:“宗先生,请等一等。”
宗天玄停步,转身,道:“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赵恺直视着宗天玄,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托付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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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天玄走了以后, 赵恺依旧独自坐着饮酒。整个大堂上己空无一人,不觉以是黄昏时分,大堂上以经是一片昏暗了。
赵恺以经喝得有七八分醉意,这时酒己尽。赵恺拍着桌子,叫道:“来人,来人,上酒来,快上酒来。”
但他连叫了数声,也不见一个人影,赵恺不觉怒火填胸,将酒壶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大喊道:“人呢?人都到那里去了?多来人啊!” 说着,双手一抬,将桌子推翻,“哔啦”一声,杯盘壶碗摔了一地。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错乱的腳步声传来。火光闪烁,赵恺免强睁着醉眼,看见在火光中,刘宝顶盔贯甲,带着一队士兵冲进了州府衙门。赵恺一时还沒反应过来,忽然笑道:“刘节度,你还沒有走啊。”
刘宝手按佩剑,斜眼盯着赵恺,冷冷一笑道:“我若是走了,又有谁来待候王爷呢?” 说着一挥手,有两名士兵立刻过去,将府衙的大门关上。
赵恺虽然没有听出刘宝的语气,但发现士兵关门,不觉有些奇怪,道:“好好的,怎么把门关上了。”
刘宝“哼”了一声,也不回答他的话,道:“王爷,事到如今,你以经是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早晚都是死路一条。好歹我也跟了你一场,也沒有得到什么好处,王爷就在临死前做件好事,借我一样东西,或许我还能有一线转机。”
赵恺呆了一呆,道:“借东西,你要借什么东西。”
刘宝哈哈大笑,道:“那就是王爷的人头啊。现在临安皇上最想要的,大慨就是王爷的人头了。如果我带着王爷的人头去了临安,献给皇上,说不定还能够官复原职呢!王爷你左右也难逃一死,到不如成全我们了吧。”
左右的士兵们也道:“是啊,王爷,反正你是肯定活不了的,到不如把脑袋借我们。日后我们一定给你供上长生牌位,初一十五给你多烧纸钱。”
原来自从兵败到台州之后,刘宝也后悔不及,早知道这一仗会败得这么惨,当初就该学李全,早早投降算了。但现在以经晚了,赵恺一败涂地,自己也没有资本去和赵忱、杨炎讨价还价了。
刘宝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赵恺是罪魁祸首,肯定是活不了的。如果自己能抢先一步,杀了赵恺,带着赵恺的首级去投降,说不定还是个出路。就算不能恢复节度使的位置,向李全那样,捞个中级武将还是很有希望的。只要能够在官场站住脚,然后再想办法运动关系,上下打点,再恢复以前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因为前一段时间天机宫人的都还在台州,虽然赵恺以经不理他们,但刘宝也不敢轻举枉动。这两天听士兵来报,天机宫的人以经陆继离开了台州。刘宝就知道机会来了,立刻带着士兵包围了州衙。
赵恺这才听明白,呆了一呆,忽然大笑起来。刘宝听他笑了一会,不耐厌道:“王爷,不要指望有人来救你了,天机宫的人早己经逃走了。”
赵恺这才止住了笑,道:“也好,还有酒吗?让我最后喝个痛快巴。”
刘宝大声道:“现在那里还有酒?王爷就将就一下吧!我们好歹给王爷一个全尸吧。” 说着对士兵道:“还不送王爷上路,动作麻利一点,不要让王爷多受零罪。”
士兵们立刻一拥而上,不甴分说抓起赵恺将他的脖子上勒上一条白绫,吊在大梁上。不多时,赵恺就不动弹了。
勒死了赵恺之后。刘宝立刻命人用一囗棺材将赵恺的尸体成殓起来,然后带着台州的残兵来到了临安,献城请罪。
刘宝满心以为赵忱会嘉奖自己一番,那知等了半天之后,赵忱传下口旨:刘宝先从朕,后从邓王,首鼠两端,是不忠也;积食其禄而杀其主,居其地而献其城,是不义也,如此不忠不义之人,留之何用,将刘宝流放到海南充军,无诏不得回京。
刘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流放到海南充军以是极重的惩罚,往往十之六七都会丧命在海南,因此当时就瘫软在地面,人事不知。
处置完刘宝之后,赵忱又下令,赵恺属下的各官员,均不于追究。如果在金军南侵前就有官职,依旧官复原职,但必须是没有在金人占领临安时间在金军的统制下任职。凡事投降过金军的官员,一率降为平民,其中在金军统制下任职,为恶较大的二十二名官员流放,民愤较大的九名官员处斩。
不过王时雍和徐秉哲两人从金军那里转投到赵恺那里,虽然是金军受意,但外人却不得而知,还以为两人是弃金投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总算也是难能可贵,因此虽然后来在临安屯集粮食,哄抬物价,但也逃过了一劫,虽然家中积攒的财产大多鄀被充了公,但总算还留着一个朝奉大夫的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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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局以定,赵忱的君位以经稳如泰山。不过出自于安定人心的考虑,赵忱又下旨,邓王赵恺虽有反叛之罪,但念其是赵氏宗族,又有复临安之功,因此不以叛逆治罪,也不追究家属之罪。灵位仍可以进入宗庙供奉,不过却没有谥号,以警后人。
并且赵忱允许由赵婉如主面主持赵恺的葬礼,超渡四十九天之后发丧。另外邓王的爵位,甴其子赵竑继存,赵泌为缙云县主,等成年之后,再加封郡主。然后又加封赵婉如为淸河郡主,赵竑、赵泌都尚未成年,都交给淸河郡主,等赵恺的葬礼结来之后,带回建康府抚养,等成人之后,再另寻地方安置。
反正赵恺以经死了,这些虚名不必太计较,而且还能使赵忱赢得宽厚仁爱的名声,对大乱之后,稳定局面也是大有益处的。
因此在赵恺的邓王府中,挂满了白纱素花,高搭灵棚,供上赵恺的灵位棺椁。当天赵忱委派曹安代替自己,到灵前吊奠。随后包括韩彦直、洪适、史浩、杨炎等跟随赵忱到临安的大臣也都先后派出家人,前往邓王府中吊奠。赵月如、赵倩如两位公主还亲自上府敬香,看望守灵的赵婉如。
赵恺身前交游颇广,而且在文士之中也颇有些名气,只是因为他是叛逆大罪,在这个时头,其他人也不敢有所表示。不过见皇帝、大臣们都派人吊奠,也都放下心来,纷纷到邓王府中吊奠。一时间邓王府中人潮如流,这个葬礼到是办得颇为热闹。
而在邓王府中,赵婉如带着赵竑、赵泌都头缠麻带,身穿重孝,在跪灵前答谢。赵婉如虽然才只有十六岁,但一下子仿佛脱离了稚气,赵倩如看在眼里,也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
头七最后一天,到了三更时分,以经没有什么人来吊奠了。若大的王府一下子也安静了下来,整个灵堂中也只剩下赵婉如、赵竑、赵泌三人。
赵泌连续守了几天的夜,再上加上伤心过度,虽然中间的间歇也休息过,但到底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也些敖不住了,赵婉如见了,道:“泌儿,你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和竑儿守着就是了。”
赵泌忽然又哭了起来,道:“姑姑,父王真的回不来了吗?我要父王,我要父王。”
赵婉如听得也心酸不己,将赵泌搂在怀里,道:“泌儿,父王以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还有姑姑在,姑姑一定会在你们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们的。”
赵泌伏在赵婉如怀中,哭了一会,终于沉沉睡去了。
赵婉如将赵泌交给侍女抱去休息。见赵竑还跪在灵前,道:“竑儿,你困不困,要不要也去休息。”
赵竑摇了摇头,忽然道:“姑姑,父王是被十王叔杀死的吗?”
赵婉如怔了一怔,道:“是什么人这样告诉你的?”
赵竑低下头,道:“没有人,是我自己猜的。”
赵婉如扶着赵竑的肩头,厉声道:“第一,以后你再也不许叫十王叔,而是皇上。第二,你父王是被刘宝所杀的,皇上也以经将刘宝治罪,而且还让你继存了你父王的王位。明白没有?”
赵竑还是低着头,小声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