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鬼没林,耳边便有哗哗的清泉水泄之声,这泉水从鬼见愁山崖半腰吐出,穿过云雾泄入潭中。唐门中人在潭边种下独有的止血草,就是为了那些闯过鬼没林,要拜访唐门的受伤之人准备的。
丑奴扶上司马楚宁坐在潭边,轻轻掀开他身上被划破的衣裳,露出伤口来,虽然是血淋淋的,却也是寻常伤口,没有什么大碍。
丑奴看了也算安心,心想那田越泽还是有些顾及唐门的,那些人兵器上没有淬毒。
“你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些什么端倪吗?”司马楚宁微一扭头,笑问。
丑奴一慌神,忙的撒开了手,牵起司马楚宁丝绸衣角,撕下一块,沾了潭水,拧干了水,为司马楚宁擦洗伤口。丑奴数了数他的伤口,手臂两道,背上一道,这三道伤口本不是该有的,怎么司马楚宁这般大意?
“你想着什么?一处伤,你快擦出花了。”司马楚宁又笑道。
丑奴放下手,在潭里洗了血水,又换了一次。
“这些伤是我大意,交手时想着别的事,给了他们空子。”司马楚宁抿嘴一笑,若非亲眼见到你脱困,我恐怕也要陷入困境了。
你说得这般轻巧,也太过狂妄了!
丑奴听了越是生气,那些人身手好得连她都不敢大意,若不是深谙唐门机关,这次交手就算是脱了身,也恐怕要被打残,司马楚宁倒好,竟然还有心思在别的事上。
丑奴抬起头,司马楚宁一双墨眼定定的看着自己,连自己抬眼看着他也半晌了,他还犹如未察。丑奴心弦一动,突然觉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若傻了,我可不能傻。”丑奴假意微微皱眉,旋即勉强挤出笑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愿当个傻子,送你平安到唐门。
司马楚宁抓了她的手,丑奴浑身一颤,这装傻一下子露出破绽。
司马楚宁又松开手,别开脸偷笑。
丑奴心中大喊不好,慌忙的丢了手中衣角,扭过身去摘了潭边几叶止血草。
“他已经到了唐门,你不可以再留!”丑奴扯下几只叶,墨绿色的叶汁流到手心,一阵冰凉。丑奴一惊,回过神来,赶紧捧了止血草,到司马楚宁身后,掀开后背破开的衣裳,将草捏碎,敷在伤口上。
司马楚宁一身轻嗯,不觉伤口如凉风拂过,惬意得很。
丑奴又摘了些来,站在司马楚宁身后,如前法给伤口敷上药,而司马楚宁此刻心底的寒意泛起同伤口一般凉。
“我知道你身手好,可是没有亲眼见到,心里还是悬吊吊的。。。”司马楚宁言语哽咽,突然止住,这话何苦和她说?
司马楚宁话语未完,丑奴也装作不知,木楞楞的敷好药,便扶起他。
“咕咕咕!”
二人一愣,对视一眼,一时不敢擅动。
“咕咕咕!”
声音再次响起。
“拿好剑!”司马楚宁轻声提醒道。
丑奴微微点头,二人背对而站,往四处看去,也无异常。
司马楚宁目光一定,忽见一人全身如漆,一头拳法,上身**,下着羊皮短裤,像狼一样匍匐在草丛之中。
“唐门应该没有昆仑奴吧?”司马楚宁问道。
丑奴闻言,转身看去,那里果然有一昆仑奴,他十指都带着鹰嘴指套,两只血红的眼睛望着他二人。
那鹰嘴指套算是暗器的一种,多用银玉所制,锋利异常,可淬毒。
“田家公子,是怕你,所以才放出了昆仑奴。”司马楚宁说着,将丑奴推向一边,提起霜花剑,挡在面前。而那昆仑奴自知被发现,便如走兽从草丛里爬出来,目光在丑奴和司马楚宁之间游走,最后竟锁定在丑奴身上。
丑奴自是认得他,她步步后退,连握剑都手都在发抖。
“哧哧哧!”
昆仑奴手上的银色爪套和地面摩擦,他一步一步绕过司马楚宁,朝丑奴爬去。
“昆仑奴认得她?”司马楚宁扭头惊诧的看着丑奴,丑奴满头冷汗,目光凶狠,眼中杀气不比昆仑奴少几分。
“吼!”
昆仑奴倏地腾空跃起,嘶吼着扑向丑奴,丑奴手中举剑,瞳孔之中,昆仑奴的影像逐渐放大,她猛然从过去中挣脱出来。
昆仑奴指上寒光,直逼眼前,丑奴大感不好,连连后退,耳边突然炸开司马楚宁的声音。
“你傻了!”
司马楚宁一把抓住丑奴腰身往一侧靠,接着一脚飞起,踢在昆仑奴胸口,那昆仑奴吃痛,面目更加狰狞。
昆仑奴大叫一声,双爪往司马楚宁小腿一抓,尖利的指套刺破裤面,插入肉中。
司马楚宁霎时脸色一白,紧咬着牙关,只闷哼一声。
丑奴一见,新仇旧恨的怒火登时一并燃起,她一剑朝昆仑奴刺去,那昆仑奴觉察,嚓嚓两声,拔出刺入司马楚宁腿中十指,往一旁闪躲去。
昆仑奴一撒开司马楚宁,司马楚宁顿时身子一软,疼痛异常,丑奴见状,也不追去,连忙扶住他。
“吼吼吼!”
昆仑奴趴在一旁,十指沾血,耀武扬威一般发出振奋的嘶吼声。
“原以为你胆识身手过人,怎么也被吓着了?”司马楚宁疼痛难忍也不忘训斥道。
丑奴顾不得他的训斥,连忙看了看他腿上的十个血洞,黑黢黢的流出好些污血。
有毒!
丑奴怒极,当即提剑,径直走向昆仑奴。
昆仑奴呲开嘴纵身跃来,丑奴亦蹬地而起,一柄长剑上下刺出,剑刃与指套相撞,只听得当当几声,连珠般响起,丑奴怒火中烧,连刺数剑,剑刃生风,数十剑影交错左右,剑身如鱼尾游弋,挑破昆仑奴左右两臂经脉,刺穿双肩。
司马楚宁见她剑气迷乱,虽是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了昆仑奴,却毫无章法,全在出气一般。他多次眨了眨眼,眼前确实有些模糊不辨。
明明可以一剑取其性命,为何还要这般折磨?
司马楚宁远远看着,心中又气又喜。
“吼!”
又是一声怒吼,司马楚宁循声看去,另有一只昆仑奴从头顶扑来!
司马楚宁受伤无力,却当即举剑,挡在身前,那昆仑奴一跃而下,司马楚宁举剑绣出数朵剑花护在身前,那昆仑奴却能徒手抓住剑身,对着司马楚宁凶前便是一爪,五道爪痕清晰可见,司马楚宁受这一爪,眼前越发模糊,接着便被一掌拍飞!
司马楚宁被拍飞至空中,只觉脸上一阵灼痛难忍,忍不住叫出一声!
丑奴一惊,回头见司马楚宁从空中摔落在地,另有一只昆仑奴扑上。
“司马楚宁!”丑奴突然撕心裂肺一般的疼,急忙从眼前昆仑奴尸体中抽出剑来,飞奔向他。
另一只昆仑奴扑到司马楚宁身上,挥爪朝司马楚宁脸上抓下。
“畜生!”丑奴双眼通红,射出毒蛇食人的凶光,一个纵身跃至司马楚宁身前,那昆仑奴猛一抬头,亦欲飞身扑向丑奴,丑奴蓦地一剑斜刺,一剑刺穿昆仑奴下颌。
昆仑奴张大了嘴,黑色的血液从喉口涌出。
丑奴飞起一脚,将他从司马楚宁身上踢飞。
“丑奴,丑奴。。。”司马楚宁口中唤着她,黑色的血水从两颊流到他眼角。
丑奴抹了抹泪,把两把剑别在腰间,慢慢扶起司马楚宁。
司马楚宁眼前一片模糊,还尚有几分意识,他抬手抓住丑奴,口中道,“兰簪。”
丑奴一愣,司马楚宁又急道,“兰簪不见了,被,被摔出去了。”
丑奴转头,四处看了看,果然见一支白玉簪子摔在两块碎石之中,丑奴放下司马楚宁,跑过去拾起,放入司马楚宁手中,司马楚宁紧握住兰簪,才把手搭在丑奴肩上。
“我们,这就上,唐门吗?”司马楚宁问。
丑奴抬头看了看他,咽下泪,背上他往鬼见愁西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