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焕翘了翘指头, 长笑,“我魂儿不是都被你勾没了吗?她那双招子我还当有毛病, 看人就抽搐。”
沈初婳鼓了鼓嘴, 想跳下去。
裴焕不松手,她走不了。
马车晃晃悠悠,沈初婳差点栽地上, 裴焕扶住她道, “跑?”
沈初婳腮边映粉,蜷腿曲膝道, “你叫它走, 你吓唬我。”
裴焕背靠到车壁上, 惬意道, “累了, 总要有个歇的地方。”
沈初婳绷直肩膀, 试图转移注意力道,“沈秀婉说自己还是姑娘,她会不会跟汪泽掰了?”
裴焕微合着眼, “有她哥哥在, 掰不掰都得和汪泽有联系。”
沈初婳闷头不吭, 没了找话的念头。
马车忽然顿住, 车夫在外面道, “老爷, 夫人下车了。”
沈初婳忙不迭转脚下地, 掀了车帘踩着木搭子小心下去,裴焕跟后面攥住她手,送她走下去, 他自己纵身越下去, 抻手要搭她肩。
沈初婳拍拍脸,哼声道,“你这般轻待我,你没把我当你夫人。”
她一手挥开人,侧着身子跟他置气。
裴焕皱一边眉看她。
沈初婳随他看,提了下摆自顾进府里。
裴焕便跟她身后,看她走走停停,他也走走停停,两人磨磨蹭蹭直进了院子,沈初婳忽的踮起脚往屋里跑去。
裴焕两指压着太阳穴按,好半天唉了声抬腿进屋里,果见沈初婳背着他倚在贵妃榻上,拿帕子抹着脸也不知真哭还是假哭。
裴焕坐过去环她肩起来,她立刻握着手直往他身上捶,抱怨着他道,“你一点也没德行,我嫁给你就是被你糟践的,叫我在外面抬不起头,你跟个大爷似的,你就没体谅过我!”
裴焕黑脸道,“那我以后把你供在香案上当菩萨拜?”
沈初婳堵住声,她眼泪打转眨过就落,偏气又不知怎么反驳他。
裴焕扯掉她的帕子盖她脸上擦,擦完跟她眼对眼互瞪。
沈初婳瞪的眼睛疼,用脚踩他道,“你的那些弟兄个个儿手脚不干净,你跟他们混一起,你也不学好,你有那空闲就不能多在府里念念书,他们躺窑子里长出来的,你要也和他们一般,我就跟你和离。”
裴焕眉毛倒竖,阴寒声道,“这还没回门呢,连和离都想好了,索性你这夫人也别当了,再回去做外室,我快活你也自在。”
“……你怎么能这样?你耍着我玩儿,原都是你说了算,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消遣儿,不当就不当,我现在就要跟你和离,我明儿就找男人重新嫁了。”
沈初婳推他手往榻下爬,这回真伤心哭了,眼泪糊了一脸视线都挡住还要跑。
裴焕脸拉的老长,一抄手把人勾怀里钳她下颚道,“我答应你了吗?在我面前提男人,腿儿是不是不想要了?”
沈初婳眼睫上湿着水雾,软乎乎的跟他哭,“你对我不体贴,只图自己享乐,还老呵斥我,我不要跟你过了……”
裴焕单手就把她脸全覆住,她的哭便成了抽噎,一下下的。
也不挣,估计是哭没劲了,裴焕便撤开手,兜着她靠怀里缓缓给她顺背,他哄着道,“我是半道富贵,你们的一些体统我都不清楚,我并不是拿你玩儿,我只是见着你便想亲近,我没读过多少书,也没学过礼仪,比不得那些世家公子温柔识趣,但我怕你哭,你哭了我想疼又不会,只能抱着你,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叫你开心,你怨怪我是应该的。”
他稍微顿一下,发觉她偎在他的脖颈处,依赖的蹭着,他便笑一下,托她脸微微碰了碰,“还气我吗?”
沈初婳赌气般道,“你以后不能那样了。”
裴焕点一下头,转而道,“那屋里可以吗?”
沈初婳缩着肩垂眸不答。
裴焕矮下头,凑她脸前又问,“现在可以吗?”
沈初婳的睫毛颤个不停。
裴焕眸色深邃,托抱起她进了里间。
——
五月初时,钟沐妤从江南回来了,那批秀女入邺都就被汪泽接管了,钟沐妤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女卫的都统,这都是堂面上默许的,不过是走走过场。
但钟沐妤从江南不止带回秀女,她还把心丢在了江南,她瞧上了金陵的应天府尹宋辞青,踩着萧祁谨给她赐婚,萧祁谨嫌她一会儿一个主意,这事愣是没同意,只叫她安生些,别来祸害他的贤臣。
钟沐妤软磨硬泡都没让他松口,她寻思了一回,便想到个人能帮到她。
钟沐妤进裴府时,裴焕坐在院里习字,沈初婳窝在他身旁手里捏着小鱼干逗猫儿玩,那猫伸着小爪子抢了两下,没抢到就跟她叫唤。
沈初婳松了小鱼干看它吃的咕噜噜响,她便抚了抚猫脑袋,心里遗憾,要是前世那只就好了。
“裴焕,你真把她娶回来了,”钟沐妤抬腿坐到他们对面,惊奇道。
沈初婳揪着裴焕袖子,警惕又怯懦的注视她。
他们都成婚了,这女人还不罢手。
裴焕写完一张纸停笔,一手拢着沈初婳的腰让她放松,他掀眼望着钟沐妤道,“你来就为说这句话?”
钟沐妤掏出腰间的牙牌丢桌上,炫耀道,“咱以后一条道的。”
沈初婳瞄到那牙牌上的字——都统,她不了解都统是个什么职务,但钟沐妤说和裴焕一条道,就意味着两人有共处的机会,沈初婳当即紧张,整个人都紧绷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箭,她现在是裴焕夫人了,钟沐妤再敢跟她抢裴焕她有底气跟她吵。
裴焕察觉出她的变化,微一抿笑道,“道归道,旁的别想。”
钟沐妤伸指头朝他点点,切笑道,“你帮我个忙,以后我都不缠着你。”
裴焕提笔沾墨,缓声道,“先说事。”
钟沐妤这一瞬突的别扭起来,她抱着手连搓好几下,忸怩的沈初婳看着都毛骨悚然,不自觉就把裴焕抓紧了。
好在她终于稳定了情绪,朗声道,“我近来找着相配的人来成婚,但陛下不允,你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话,你替我跟他说说。”
沈初婳呆住,这又找的哪家倒霉郎,被她盯上了。
裴焕淡问道,“谁家的?”
钟沐妤扬眉笑起,“金陵现在的府尹宋辞青。”
话落,裴焕执笔的手顿住,沈初婳也傻了,这可真是孽缘,连宋辞青都给她卯上了。
裴焕放下笔,温笑道,“金陵离邺都甚远,陛下不答应是正常的,他才把女卫交到你手里,你这时却想嫁人,嫁的还那么远,陛下岂会随你?”
钟沐妤将手一摊,“这有什么难的,直接把宋辞青调邺都来就是,金陵再指派个人过去。”
裴焕呵声,“派谁?”
钟沐妤抱胳膊道,“朝中老臣无数,宋辞青一个状元郎被远调金陵本就不对,陛下当时无人可用,现在难道还无人可用吗?宋辞青原本应该留在邺都,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他文采斐然,又是平民出身,陛下正该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不是的,”沈初婳插嘴道。
钟沐妤挑眉看她,“不是什么?”
沈初婳看了看裴焕,他也盯着她,她绞着手道,“我父亲曾说过,进士不能即刻入朝为官,必须呆在翰林院内学习朝务,纵然是状元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宋大人才中状元一个月不到就被陛下委派去协管金陵,可见陛下对他很器重。”
钟沐妤勾了勾嘴角,“你倒比我懂朝政。”
沈初婳低下头挨着裴焕不睬她。
裴焕重拿起笔接着写字,慢慢道,“我夫人说的没错,陛下确实在培养宋大人,他在金陵才呆了三个月不到,你就让陛下换人,你不是向来顾全大局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拎不清?你要是想毁了宋辞青,你就叫陛下将他调回来,我敢保证,他回来就会被陛下重新丢进翰林院。”
钟沐妤噤住声。
裴焕写满一排字,探头吹干墨道,“他是入地方历练,假以时日陛下一定会重新将他调回邺都,但不是现在,你若真有心,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跟陛下提一提,只你要等,这个档口陛下决计不会让他回来的。”
钟沐妤无趣的撇撇嘴,“你提呗。”
裴焕耸眉。
沈初婳却有些不想叫他去说,宋辞青那般温润和善的人,配一个打打杀杀的女人简直暴殄天物,他的夫人即便不是大家闺秀也该是个小家碧玉,哪能是一个舞刀弄枪的女人?没得以后两人起冲突,一言不合宋辞青就可能被她给砍死,那场面想想都血腥。
钟沐妤敲敲桌子,让两人都看向自己,她先瞅过沈初婳,恣笑道,“先前你跟我说,让我替你打听你哥哥。”
沈初婳慌忙道,“你打听到了吗?”
钟沐妤翘起腿来自在抖动,卖关子道,“也不知算不算打听到。”
沈初婳催她道,“你快说。”
钟沐妤撇嘴笑,眼直看着裴焕道,“让陛下给我和宋辞青赐婚的事你能办成吗?”
沈初婳原先还同情宋辞青,现在全不作数,她拉着裴焕手道,“你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