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幽种的鳞粉灼得小鬼们惨叫大哭。
沈容触须向它们抽去,威胁它们闭嘴。
双胞胎小鬼“咯咯咯”地笑起来,拉着沈容道:“客人,快跟我们回去吧。”
“这次, 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它们立刻浑身哆嗦地闭上嘴巴,化作两条蜈蚣,在地上爬动。
小鬼看向他们,眨眼间, 无数个同样的双胞胎小鬼拉住了他们的手。
一声声“你回来啦”在幽静的夜里响起, 吓得众人头皮发麻。
边跑,他们还边给自己找借口。
其他小鬼像是幻影,消失了。
玩家们甩开小鬼,一起头也不回地跑了。
“反正还有时间,咱们, 咱们明天再来看!”
他们回头, 看了眼沈容,又看了眼小鬼。
不过一分钟, 香梧林周围就只剩下沈容一人,和拉着她手的双胞胎小鬼。
哀嚎声与风声混在一起, 充斥了树林。
沈容摸了下树干上流下的液体。
沈容走进香梧林。
就见那一棵棵香梧树的躯干膨胀出了人形。这些人形表情痛苦, 像是被困在了树中。
咔嚓——咔嚓——
“烫烫烫……”
“痛痛痛……”
“求求你,救我们出去,救救我们吧。”
竟是滚烫的。
宛若她感受过的石灰水。
她从空间拿瓶子,取了半瓶。
取梧桐泣的任务竟然就显示完成了!
可是她还有很多疑惑没调查清楚。
她不是溯缘的玩家,最终目的不单单是要拿到轮回转命丹,更是要完成这个游戏世界的任务。
沈容暂时没有交梧桐泣任务,收起那一瓶诡异的红色液体,她盘问起这些开裂哀嚎的树,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树不会回答,只会哀嚎。
沈容靠近树,从裂口中看见,树里有一张痛苦到扭曲的人脸。
它们像是全身都被石灰水浇过,面目全非,皮肤溃烂融化,血与脓液混合在一起,黏在它们脸上没有皮肤保护的肉上。
蚂蚁和蜈蚣在它们脸上爬动,舔舐着它们分泌出来的脓液和血。
它们嘴唇颤动着,不停地哀嚎:“烫烫烫,痛痛痛……救救我们……”
它们被夹在树的缝隙里,一动不能动,只能这样哭喊着。
沈容定定地打量了它们一会儿。
耳边响起森冷的女声,是阿茗:“你在同情它们?你想救它们?”
“我的身体里都是水泥,蜈蚣在我整个头颅里不停地钻来钻去。我周围是一片黑暗,潮湿腥臭的泥土紧紧地黏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蚯蚓,甲虫,蜈蚣,老鼠。蛇……那些肮脏恶心的东西每天都在围着我打转,每天都在我的脚边、头上……在我的身体每一处爬过!”
“头顶上数吨的石桥压得我动弹不得,每天还有无数人从桥上踩过……”
“你同情它们?谁同情我?!”
沈容:“我没有同情。我只是在想,它们经历了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吗?”
阿茗发出阴沉笑声,道:“可以啊。只要你把阿稜和那个小杂种带过来,我就告诉你,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经历了什么。”
阿茗现在什么都不肯说,任沈容如何诈它,它都只有一句话:“把阿稜和那个小杂种带来。”
沈容无奈,只得暂时放弃从阿茗身上下手。
她走向那两条蜈蚣,道:“你们不是要带我去你们王家村吗?走吧。”
两条蜈蚣变成双胞胎水泥鬼,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嬉皮笑脸。
畏惧地牵起沈容的手,带她往王家村走。
它们身体里全是水泥,脚步沉重。
沈容蹲下身,将它们一左一右抱起。
两只小鬼惊讶地看着她。
没走两步,沈容又把它们放下来。
“太重了……算了,你们自己走吧。慢点就慢点吧”
两只小鬼:“……”
路上,沈容问起两只小鬼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只小鬼道:“爸爸妈妈死了,叔叔婶婶把我们卖了。新的爸妈家一开始没有孩子,对我们很好,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又转手把我们卖给了李家村的刘木匠。”
“刘木匠的妻子拿我们做长生柱练手,做失败了。就一直把我们放在仓库里用香火供着。”
“反正我们没有饿肚子,我们就每天在仓库里待着。”
“后来有一天,刘木匠的妻子又把我们给卖了。买我们的人又把我们从李家村带到王家村,将我们打在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的地基下,就走了。”
沈容闻言,眉不由自主地聚拢。
刘木匠……是阿稜的父亲吗?阿稜的母亲竟然也会做长生柱?
沈容直觉不对,细问时间,根据时间推算,两只小鬼口中的刘木匠,是阿稜的爷爷,拿他们练手的妻子,则是阿稜的奶奶,麻婆。
麻婆……王凤英的女儿也叫阿稜麻婆。
难道麻婆不是一个固定的名字,只是说阿稜脸上有雀斑,他们觉得是麻子,所以叫她麻婆?
沈容记得,在李王城门口遇到的老妇人鬼也叫麻婆。
她细细回想三个麻婆的模样,脑海中一根弦绷紧,心微微一沉。
她收起暂时无法验证的猜想,继续问两只小鬼为何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报复制作长生柱失败的人。
两只小鬼愁眉苦脸道:“要是真能报复,怎么会一直被人卖……”
沈容回头瞥了眼阿稜桥,道:“那……”
两只小鬼顺着沈容的目光望去,明白了沈容的意思,解释道:“她也没能力报复,不然早就自己去找阿稜了。”
“帮她报复的,是一棵树。”
沈容疑惑:“树?”
两只小鬼指了指那棵瘦小的树,道:“那棵树,很神奇,一直陪伴着她。”
“她和树认识很久了,你跟我们去王家村就知道了。”
两只小鬼说罢,又面露疑惑,嘀咕道:“那棵树原本就是这么小的吗?”
“好像是吧?记不清了……”
沈容因它们的话而生疑,回头盯着树看了一会儿。
那瘦小的香梧树看上去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枯死,不像是强大到能替阿茗报复那么多人的样子。
沈容打算等带阿稜来看阿茗的时候,再仔细观察一下那棵树。
她收回视线,跟着两只小鬼走到了王家村。
几十年过去,被泥石流冲垮的王家村如今更是一片荒芜,几乎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平地。
两只小鬼带沈容到一处被淹没在草丛中的矮墙边,道:“把我们挖出来,我们带你去看那棵树原本在的地方。”
沈容环顾四周,一眼看见半塌的山坡上,有一座半塌的空庙。
她指向空庙道:“那棵树,原本是不是在哪儿?”
两只小鬼惊道:“啊,你怎么知道?”
“完了,你已经知道了,你不会帮我们把我们挖出来了。”
沈容扫了两只小鬼一眼,问他们为什么会没能力报复。
她看这两只小鬼实力其实不弱的。
两只小鬼道是因为它们头里的蜈蚣在镇着它们,吸收它们的鬼气。
沈容拿出铁锹,根据两只小鬼的指引,找到它们被埋的地点,开挖。
挖到它们腐烂的头,取出已经死在头里的蜈蚣之后,沈容就丢了两把铁锹给小鬼,让它们自己挖。
她则找了块地方坐下,拿出一袋瓜子磕起来,要它们一边挖一边给她讲讲阿茗和树的事。
两只小鬼不再受压制,眼珠转了转,刚准备对沈容动手,就被沈容又抽了两鞭。
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打不过沈容,它们只能放弃吃她变强的计划,埋头挖自己的尸体。
沈容让它们好好修炼,别想着走吃人这种歪门邪道的路子,让它们说阿茗和香梧树。
两只小鬼道:“阿茗的事,我们是被埋到这里后,听村里人说的。”
“他们说,阿茗出生的那天,山上的梧桐树一夜之间变成了红色。那是香梧镇的第一棵香梧。”
提起香梧,沈容又问起香甜气味的事,
两只小鬼道:“那个气味啊,就是香梧树不定时散发出来的气味啊,没有什么规律的。”
“听说香梧最香的那天,就是阿茗出生的那天。大家都说,那是神对她的垂爱。”
“不过也有人说,阿茗其实不是生出来的,是王家人从香梧树下捡来的。王家夫妻三十岁了,无儿无女,就把树下的阿茗捡回来自己养了。”
“阿茗的茗字,听说是捡她的时候,她身边的草地上显现出来的字。至于凤嘛,就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说,凤栖梧桐,给她取的字。”
“阿茗从小就喜欢山上那棵香梧,三四岁就自己偷偷跑上山睡在香梧边。她的身体不好,家里人都很宝贝,怕她出事,就拘着她不让她上山。”
“后来香梧树的种子就洒满了整个香梧寨,寨里到处是香梧,时不时就能闻到那股香甜气味。山上的香梧也开得枝繁叶茂,阿茗在山下就能看见。”
沈容疑惑:“阿茗出生后才有的香梧?那为什么这里会叫香梧寨?是她出生后特意改的名吗?”
“那棵香梧枝繁叶茂,在桥下就能看到的话,它应该很大才对,怎么会这么小?”
“对哦。”两只小鬼困惑不已,“怎么会这样?”
沈容大脑转动,心里有了猜想,让两只小鬼别想这事,继续说。
两只小鬼便继续讲述后面的事。
之后王家村的遭遇了泥石流。
只不过与传言不同的是,王家村的人想拿的木头不是空庙的主梁,而是空庙旁的那棵大香梧。
泥石流冲垮王家村是在阿茗十岁的时候发生的。
那场泥石流没有伤害到什么人,王家村很多人是被吓得离开了这里,只有少数人搬去了李家村。
因这事,没人再敢打那棵香梧的主意。
阿茗身体不好,也很少来看那棵香梧了。
后来的事,两只小鬼了解得不多。
它们只听说阿茗有了妹妹后,家里人就忽视她了。她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朋友。
唯一的朋友,就是阿稜。
阿茗的消息,也是它们在阿稜山上刮猪草的时候,听阿稜和别人闲聊说的。
这么说来,阿稜和阿茗,该是很好的朋友才对。
结果……阿茗最好的朋友,让她做了替死鬼,还死得那么痛苦吗?
沈容收起了瓜子,眸光暗了暗。
两只小鬼吭哧吭哧地挖着它们自己的尸体。
沈容抬眸看了眼山上半塌的空庙,决定上山看看。
她展开六翼直接飞到空庙边。
空庙旁有一个巨大的坑,坑中长满了杂草和积水。
沈容瞬间明白了:这坑原本是那棵巨大的香梧树的生长地方。但是香梧树随阿茗一起到桥边去了,还变的那么瘦小……
那棵香梧树可能根本不是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夜风吹拂,庙里闪烁起微光。
沈容感觉到一股令她本能战栗的杀机,立刻展开六翼,往山下飞去。
然而山下倾颓的王家村,与山上的空庙,还有桥边的香梧林中爆发出一道窜天的火光。
三点连在一起,巨大的困阵在沈容脚下形成。
无论她怎么飞,都飞不出阵法范围。
山下两只小鬼吓得尖叫。
沈容感觉到火光中那熟悉的伏天之火气息,呼吸一滞。
“抱歉,为了众生亡灵,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你还是你,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一道陌生而又空灵的声音在阵中响起。
沈容瞳孔收缩,大脑都在忍不住颤抖。
是神!
这声音中强大的威压,让她清晰地感受出,这是神的声音!
这游戏从一开始就在针对她。
幕后针对她的神,为了现在这一刻,从香梧林出现开始……不,可能从第一棵香梧树出现,就已经开始布阵了。
神兽种联盟背后的那位“大人物”亲自出手对付她,还这么谨慎。
她该说祂不愧是神,比那些神兽种谨慎得太多。还是该说,祂这么处心积虑,可真是看得起她?
不过祂说的是什么屁话?
祂想杀她,还觉得她能理解?还说出了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伏天之火从阵法中缓缓升起,似铺天盖地火蛇向她袭来。
不管能不能扛得住,她都不可能一动不动,等着被杀。
沈容祭出暴风雪和一语成谶卡牌,手持浮沉镇海剑。
暴风雪与浮沉镇海同时挥动。
风霜雪冰将沈容周围全部冻起,暂时将伏天之火隔绝在外。
沈容手持一语成谶卡牌,道:“我能活下来!我能活下来!我能活下来!”
三次一语成谶用完。
伏天之火朝她扑来,火光充斥了她眼前整个世界,灼痛了她的双眼。
沈容对树坑处竖起了中指:
“我今天如果没死,日后你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反正不管怎样都会被针对,先竖个中指,放个狠话再说。输人不输阵!
咲尘·危
处理咲尘的第一门徒·危
第一门徒:……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想不到他提前几十年布阵啊qaq
两只小鬼的声音引起玩家们的注意。
树干随着膨胀开裂,裂口留下殷红的液体, 将乳白色树干染上一条条蜿蜒的红痕。
这些红痕既像泪痕,又像血痕。
沈容双手化作冰蓝水母色, 将两只小鬼随手一扔,随意地道:“站那儿别动, 等我忙完了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