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与金陵大为不同,没有权势的倾轧,更没有那些勾心斗角,安逸宁静。偌大的凌王府更是让人感觉出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温馨,这里让秦绾宁感受到了曾经徐州给她的宁静。
要说喜欢,并不算喜欢,这里就是一暂居的地方,喜悦与否就没有多重要。
“这里让我很安心。”
凌王凝视她的那双澄澈的眼睛,“你很适应这里,这里不让你感到压抑,你想什么就会有什么,王妃都是你的。”
秦绾宁笑了,带着几分恣意,“萧遇,你很会讨女孩子的喜欢。”
“本王没功夫讨女孩子的喜欢,本王就是觉得你的美与本王很配合,俊郎佳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很优美。”凌王得意道。
“美丽的姑娘不止我一个,周钰也很好看的。”秦绾宁被逗乐了,凌王的性子不发起疯来就很平易近人。
凌王嗤笑:“周钰配不上本王。”
“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秦绾宁揶揄道。
凌王站不住了,脸色通红:“你不能胡来。”
“你将你的家底都交给我是什么意思?”秦绾宁转了话题,将桌上的匣子往凌王面前推了推,她总觉得这份好来得太快了,让她有些害怕。
“母亲身子不好,我又没空管理这些,就当给你练手了。陛下给了我许多田地,还有许多商贾孝敬我的,你整理出一份册子。”凌王很自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
他坐在秦绾宁的一侧,袖口扫过秦绾宁的肩膀。
秦绾宁安静地抬首望着他,心里有些茫然,她懂萧宴,知道萧宴的喜好,知道萧宴的小毛病,甚至可以说她懂萧宴超过自己。
但眼前的少年郎热情而真挚,对她好,不求回报,她就更加不明白了。除去父母外,旁人不可能对你好。
少年郎心思沉,有算计,是个不可小觑的人。
过了一会儿,凌王笑着与她对视,四目相对,她微微侧开身子,与他保持距离,她抵着头,望着桌案上的匣子,“好,我试试。”
她对后宅的庶务一窍不通,就当多了练习的机会。
凌王年岁小一岁,个子却高了不少,他半垂着眼眸睨着她,眼眸深深,藏起心中的打算,“好,我大多时间不在府里,这里的应酬就交给你了。”
“你去哪里?”
凌王喜欢这样温馨的氛围,眼前的姑娘眼中只有他一人,他往秦绾宁一侧挪了挪,偏转过身体,紧凝视着她:“去办事,我很少住王府。”
秦绾宁受不了他这样的眼光,站起身子,走到门口,迎着夜色,问:“你有多少兵呢?”
“兵啊。”凌王笑了,慢条斯理地给她分析:“扬州的守军不是我的,凌王府在编制中是有五百军士的。这是明的,暗里的就有两千多,所以就算萧宴来了,也带不走你。外间的兵、我有十万。”
秦绾宁惊了,在乱世中有十万的兵马不算少了,且他只有十六岁。
她缓了缓,才笑说:“年少有为。”
“屁话,我的兵是我自己挣来了,不像萧宴,他是拿了秦州的兵马。”凌王怒骂一声,神态傲慢,“没有你父亲给的兵,他萧宴算什么战神,无兵打什么仗。”
秦绾宁脸色白了白,半天没有吭声,也没有去看凌王。
被晾在一侧许久的白貂扑到秦绾宁的脚下,爬了爬,秦绾宁抱上了自己的膝盖,摸摸它,憋出慢悠悠的一句话:“萧宴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凌王拉着长腔哼了一声。
秦绾宁没有接话,将白貂放在桌上,隔了许久,又憋出一句话:“你该回去了。”
“我想过夜,成不?”凌王死皮赖脸。
秦绾宁拿起账簿就砸了过去,“滚……”
凌王灰头土脸地走出凝雪斋,长史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忍了一路不敢说话,快要到书房的时候也憋了一句话:“殿下,您太心急了。”
哪有那么快就留在姑娘房里过夜的。
不说还好,一说凌王就来了怒气,一脚踹了他,“本王那是玩笑话、本王要脸呢。”
长史迅速爬开了。
凝雪斋里的秋潭眨眨眼,想起刚才的事情,又眨眨眼,“姑娘,凌王喜欢你?”
“闭上嘴巴。”秦绾宁扶额。
秋潭捂住嘴巴,凌王真的喜欢姑娘,姑娘这么美,招人喜欢也是应该的。
过了三日,周钰才回来。
一回来就跑到凝雪斋,要了一碗酸梅汤,喝完以后就大吐不满:“我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男人,你说好端端的人不做,天天扮个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一点都不讲道理,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我长得不好看吗?”
“他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在半道上埋伏杀手想弄死我。都说太子清冷如谪仙,端方自持,我看都是鬼话,就是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秦绾宁从案后抬起脑袋,“你忘了,他有一外号。”
周钰好奇:“什么外号?”
秦绾宁认真告诉她:“战神。”
“这……”周钰语塞,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么一茬,太子这种人就该孤独终老,没人会喜欢。”
秦绾宁又说:“金陵城不少姑娘想嫁他,哪怕做妾也是愿意的。”
周钰:“她们眼睛瞎了。”
秦绾宁:“嗯,萧宴长得好看。”
周钰气得拍桌:“那就是一头狼,长得好看能当饭吃?我就不喜欢这种人,你喜欢吗?”
秦绾宁一噎,湛亮的眼睛里晃着心虚:“不、不喜欢,谁喜欢他、谁、谁眼瞎。”
周钰这才消气,又要了一碗酸梅汤喝下,气呼呼地离开凝雪斋。
‘眼瞎’的秦绾宁托腮叹气,目视着院子里的空地,小声嘀咕一句:“萧宴长得真的挺不错的。”
白貂在她面前扭了扭身子,一屁股坐下,她拨了拨貂儿的毛,半晌后,继续核对账簿。
凌王照旧不见影子,秦绾宁忙得脚不沾地,为了核实,亲自去郊外的庄子里看一看,临走的时候,长史给她暗中配了百余人的队伍,就算遇见太子,也不会吃亏。
扬州的田地是水田,夏日的时候恰好收获了一波粮食,预备插秧了。
庄子里的管事早就候着了,见到俊秀的小郎君后微有惊讶,很快,他将人迎了进去。
秦绾宁进入庄子里,秋潭站在外面的稻田里,放目远看。
百步外有一林子,栽着些果树,桃子被摘完了,还有些葡萄悬挂在枝头上,几个小孩抱着葡萄在吃着。小孩前面站了几人,穿着寻常百姓的衣物,领头的人注视着门口的秋潭。
秋潭很快就进了庄子里,瞧不见了。
“让人包围这个庄子。”萧宴静静的吩咐,睥着庄子外的庄稼汉子,“别伤了她。”
人很快就撒出去了,萧宴一直在林子里站着,气势冰冷。
吃着葡萄的孩子一轰而散,有个孩子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很快,就消失了。
萧宴等了半个时辰,庄子里还没有动静,他皱着眉,庄子里的人走出来了。
是一瘦弱的小郎君,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低头哈腰的管事,萧宴带着箭,心中的怒气让他忍不住摸到了弓箭。
搭弓上箭,箭头对着秦绾宁。
时间突然停止下来,秦绾宁在马车前站了下来,吩咐管事:“天气炎热,早上凉快,下午开工的时候可以晚一些,另外我说的那些夏日解暑的赏要发下去,我若知晓你贪了去,到时话可就不大好说了。”
她没有立即动身,因为她太清楚了这些管事们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
管事接连摇头说不敢。
秦绾宁抬首,头顶上的树荫透下来丝丝缕缕的光线,将她的脸颊照得晦暗不明,半晌后,她看向远方。
林子里似乎有一人……
秦绾宁淡淡吩咐秋潭:“回去吧。”
秋潭扶着她上了马车,接着,秋潭吩咐车夫快些回去。
林子里的萧宴颓然地放下弓箭,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黑衣下的肌肤渗透了汗水,滑腻不适,萧宴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吓人。
马车慢慢地在视线内消失,这时,才有三三两两的人回来。
“太子殿下,臣等一靠近就遭到反抗,对方少说百余人。”
“知道了。”萧宴平静下来,手心里还有汗水,就在刚刚那么一刻,他差点杀了绾绾。
低眸看着脚下的弓箭,眼中迸射出狠厉的光,一把抽出侍卫的剑,猛地砍向弓。
咔哒一声,弓断了,侍卫吓得跪地。
萧宴将剑丢了,“去凌王府。”
秦绾宁的马车入城后没有回凌王府,而是去了码头上。
周钰的花船还在,停靠在码头上,秦绾宁熟门熟路地登上船,船慢慢地驶离岸边。
午后酷热,湖面上的风也带着热意,船在水中央,就有其他花船靠了上来。
先来的是一女子,妆容精致,领口很低,一眼就能看到精彩的画面,秦绾宁是女子,她并不忌讳,隔着船去搭话。
女子先自报家门,“奴家是楚红馆,唤苏琇。”
秦绾宁拿了一个苹果,右手执刀,左手拿着苹果,慢条斯理地削起苹果。一指宽的果皮慢慢地从苹果上滑了下来,露出白皙的果肉。
果皮贴着秦绾宁修长莹润的指尖,缓慢地落在桌面上。
那双白葱似的双手惊得苏琇生起了嫉妒心,一个郎君竟有那么好看的手,她惊得靠着栏杆打量。
“要吃苹果吗?”秦绾宁盛情邀请。
苏琇忙点头,让人在两船中间搭着板子走过去了。
秦绾宁将一整个苹果递过去了,苏琇有些怔忪,她是优雅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吃苹果。
她羞涩道:“郎君再帮忙切一切吗?”
秦绾宁笑了,自己一口咬了,挑衅地看着对方,不惯着。
苏琇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这个郎君怎地一点都不解风情,她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
苏琇见过太多的小郎君,风秀儒雅,哪个不哄着她高兴,这个小郎君就像是不长脑子一样。
小郎君容貌倾城,光是一双手就很好看。这么漂亮的一双手肯定养尊处优长大的,她舔着脸继续凑上前,“郎君可要听一曲?我那里有美酒,还有冰镇过的果子,您要尝尝吗?”
“尝尝。”秦绾宁不拒绝,片刻间就将苹果吃完了,又让秋潭将今日带回来的肉烤一烤。
秋潭下去了,上面就剩下秦绾宁与苏琇。
苏琇的样貌与秦绾宁不同,苏琇是青楼女子,一举一动都带着媚惑,光是一个眼神就像是在撩拨对方。
她冲着秦绾宁拼命地眨眼睛,奈何对方都不抬头看一眼,眨到后来,眼睛抽筋了,只好放弃。
苏琇抱着自己的琴坐下来,裙摆逶迤,落落大方,素手拨着琴弦,悦耳的琴音在湖面上荡漾。
追入城的萧宴去了凌王府扑空,守在外间的侍卫并没有见到人回来,萧宴气得甩了几鞭子,让人分开四处去找。
扬州城很大,侍卫对环境不熟悉,找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
而秦绾宁在花船上吃肉喝酒,船上已来了不少女子,弹曲跳舞,好不快乐。
闹到亥时,女子们一个个都不愿走,秦绾宁微有几分醉意,由秋潭扶着去休息。
姑娘们也没有离开,你看我,我看你,胆子大的想去敲门,自荐枕席。
可惜秋潭守住了门,一个都没有得逞。
翌日天明,凌王府的人送来干净的衣裳,秦绾宁依旧没有回王府。
萧宴在天明的时候离开了,楚王的事情还要处置,让人守着凌王府,一刻不能松懈。
回到金陵城后,玉贵妃脱簪跪在紫宸殿前,他路过,玉贵妃直接站了起来,晃了两步,劈头盖脸就问他:“太子好狠的心。”
萧宴脸色不好,没有停下脚步,玉贵妃在他身后声嘶力竭,“楚王对太子殿下尊敬有加,太子何故赶尽杀绝呢,他对你没有威胁。”
萧宴脚步一停,赶来的周卫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靠近:“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跪了半日了,请求陛下为楚王申冤。”
“嗯。”萧宴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在意,大步回了宫里。
皇帝在擦着自己的配剑,见到太子后没有叫他坐,询问了几句行程,太子一一答了。
“回去吧,朕也累了。”皇帝吩咐道。
太子行礼退下,回到东宫,太子妃疾步来迎,满面喜气,“殿下回来了。”
萧宴看都不看一眼,疾步越过她。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太子妃面子挂不住了,良好的教养让她极力维持着自己的颜面,在原地站了会儿,她选择追过去。
“殿下累不累,妾让人备了热水,您先沐浴吗?”
萧宴是男子,脚步很快,太子妃几乎小跑着来追,“殿下,您饿不饿?”
萧宴不回应,周卫听得心口发颤,“殿下,您沐浴吗?”
“滚……”
周卫识趣地止住脚步,没有滚,站在原地不追了,可怜地看了一眼小跑着的太子妃,喜欢太子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太子妃追到寝殿门口,最后被阻拦下来,内侍很小心地应付:“太子累了,娘娘先回去休息吧。”
太子妃心有不甘,她与太子成亲一月多了,至今没有圆房,她会成为笑话的。
“本宫等等殿下。”
内侍们不敢驱赶,只好任其站着。
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太子妃站得双腿发软,实在没有脸面再等了,被宫娥扶着离开,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
秦绾宁一月来走了很多庄子,每日都很累,早上感觉都睡不醒。
今日也是,在被子里就像蚕蛹一般挪动着,慢慢地将手伸出被子里,唇角一抿,酣眠沉沉。
白貂就在她的床上,屁股拱着她,乐此不疲,可秦绾宁浑然不觉。
貂儿凑近她,舌头舔了舔她的肩膀,没有回应,再急着用屁股拱。
三番两次后,秦绾宁终于醒了,迷糊地睁开眼睛,貂儿兴奋地钻进她的怀里。
“秋潭。”秦绾宁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秋潭闻声推门进来,“姑娘醒了,方才凌王殿下来了几次。”
“他回来了?”秦绾宁倏而爬了起来,“他回来可说了什么?”
“没有,就说等姑娘醒。”秋潭拿了准备好的衣襟,秋日到了,换上略厚的衣裳保暖些。
秦绾宁被伺候着换上衣裳,推门的时候,凌王站在院子里,丰神俊秀,白衣飘然欲仙,“绾绾醒了。”
“此行如何?”秦绾宁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对方走到她跟前,“我带你去关外走走?”
“去关外做甚?”秦绾宁不解,扬起下颚,露出白皙的玉颈,她扬首看着萧遇。
“玩,给你散心,可好?”凌王露出炙热的笑容,贴着秦绾宁的脸颊,鼻子对着鼻子,对方的呼吸恰好钻进他的鼻子里,“绾绾,关外与大周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大周边境都是不安静的。”
秦绾宁更加不明白了,“那你去干什么?”
“浑水摸鱼,得些便宜。”凌王的目光死死地凝在秦绾宁的身上,嘴角慢慢上扬,“秦家的事情你不查一查吗?”
靠得太近,秦绾宁不适应,脸上更多涌起红晕,就像是晚霞一样,她后退两步,眼里都染着羞涩,“别、别靠我太近。”
她害羞了。
凌王更觉舒坦,拿手捏了捏她的脸,如愿以偿,“你的脸真软,真想每天都捏一捏。”
秦绾宁猝不及防地被占了便宜,也不客气,抬手就捏着凌王的耳朵,“我是你的阿姐。”
“你是我的凌王妃。”凌王继续死皮赖脸,歪着脑袋让她揪,“赶紧收拾东西,我给你个机会,自己招揽有能耐的人手。”
秦绾宁皱眉,还是狠心又揪了一把,嘀咕道:“你为何这么帮我?”
凌王摸摸自己的耳朵,肃然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秦绾宁的脸色更红了,缩了缩肩膀,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何日启程?”
“今日啊,午后就走。”凌王的声音闷闷地,他见过萧宴将她揽入怀里,动作亲密,而她没有拒绝。
到了他这里,怎地就那么难了。
凌王生气了,不高兴道:“秦绾宁,你是凌王妃。”
秦绾宁睥他一眼,没有应答,让秋潭收拾行囊。
午后,就动身,一路往北走,而金陵城内的萧宴遇到更大的麻烦。
太子妃在他面前脱下衣襟,吓得他仓皇而逃,就像见鬼了一般,周卫瞧着太子的身影纳闷,按理来说,太子不该是童子身啊?
害羞什么呢?
萧宴跳进曲桥旁的湖水里,一个猛子就不见了人影,周卫拿着衣裳在岸上等着,等着、等着,太子妃来了。
真是锲而不舍。
月光尤为皎洁,银色的光辉勾勒出美好的意境,周卫想要离开,屁股挪开石头,脚刚抬起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害怕太子会打他。
前段时间刚挨了一顿打,理由就是他将行踪透露给太子妃。
沉入水底的萧宴放松自己,展开双臂,慢慢地沉下去,眼睛紧紧闭住,水的压力让他无法呼吸。
胸腔内的气息越来越少,眼前的黑色渐渐幻化成一片光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萧宴忽地睁开眼睛,伸手去抓人影,水波荡漾,一下子就冲散了那个人影。
哗啦一声,萧宴浮上水面,岸上的太子妃轻声呼唤:“殿下,秋日寒凉,容易染了风寒。”
周卫就像是聋哑人一样,装作听不到,也不说话,觑了太子妃一眼,缩着脑袋继续坐着。
一炷香后,萧宴游上岸,一脚踹翻了周卫,“怎么当差的,晚间寒凉,还不快请太子妃回去休息。”
太子妃脸色一红,娇滴滴地走到太子面前,含羞欲怯,“殿下……”
周卫识趣地将衣襟送了过去,“殿下,换衣裳,臣立刻、马上送太子妃回殿安寝。”
“殿下,您身上湿透了,不如去妾的殿内更换衣襟吧。”太子妃不肯走,下意识伸手去拦太子的袖口。
萧宴冷冷冰冰,不给她机会,快速收回自己的衣襟,迈开脚步,大步立刻,“孤去见父皇。”
“殿下……”太子妃羞恼,狠狠一跺脚,太子竟避她如蛇蝎,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萧宴回到崇光殿,侍卫长在候着,见到人来了,忙迎上去,禀道:“姑娘离开扬州了。”
“回徐州了?”萧宴猜测。
侍卫长回:“不是去徐州的方向。”
萧宴怔了怔,秦绾宁竟然不回徐州,“除她一人还有谁?”
“没有了,带了许多侍卫。”
“跟着,切勿丢了。”萧宴吩咐道。
侍卫长领命。萧宴站在舆图前,目光凝了凝,看着扬州的地界,心沉入谷底。
周卫这时拼命赶了回来,站在门口喘着大气,呼吸顺畅后,才慢慢地走进殿:“殿下,太子妃回寝殿了。”
“周卫,去打探下临南的事情怎么样了。”萧宴的声音带着低沉,背对着周卫。
周卫双腿颤了颤,咽了咽口水,“臣早就打探过了,楚王压根就没去临南,从扬州过就抢了一个姑娘,快活了些时日,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人断了命根子。”
说来也是奇怪,楚王没事跑扬州去干什么,还有那个姑娘去了哪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姑娘有本事断了楚王的希望,当初怎么被迫跟了楚王。
这些都是问题,玉贵妃就像是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就这样盯着太子乱咬。
“楚王的事情的盯着孤来的,一箭双雕。除了楚王,又给孤使绊子。”萧宴眼神隐晦,这件事与凌王绝对脱不了关系。
周卫没敢吭声,凌王又不是傻的,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将秦姑娘带走,就有可能设了这么一出计来。
太子不冤枉,楚王也不冤枉,没有逼他强霸民女啊。
殿内陷入寂静中,太子身影在烛火下岿然不动,半晌后,他一拳砸了舆图。
哐当一声,舆图倒了下来,吓得周卫跟着双腿跳了起来,我的个祖宗啊,心都要吓出来了。
“周卫,拟奏疏,孤要去临南。”
“殿下,您去了就等于默认自己害了楚王,您、您何必呢?”周卫又是一个激灵,苦口婆心劝道:“您想想啊,之前是您让楚王去的,楚王出事后,您就巴巴地去临南,朝臣会多想的。您现在别管临南的事情,不如就这样,您按兵不动,秦姑娘在金陵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您不如安心等她回来。”
萧宴没有坚持,他想去临南之际顺道将秦绾宁带回来,他更容不得秦绾宁眼中有别的男人。
周卫觉得自己尤为艰难,就快要哭,“您想想秦家是怎么没的,秦姑娘又是倔强的性子,您不如稍稍透露些消息给她。”
萧宴按住性子:“什么消息。”
周卫继续:“秦家怎么没的。”
萧宴眼中的光色忽然亮了起来,醍醐灌顶,“你去安排。”
周卫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臣该怎么透露?”关键他也不知道秦家的内情啊,万一透露多了,或者透露了不该透露的,那他岂不是要背锅。
“想怎么透露就怎么透露。”萧宴吩咐道。
周卫双腿发软了,“臣试试。”
****
第二日,玉贵妃在紫宸殿前晕过去了。
皇帝亲自送了贵妃回玉藻宫,安抚一番后,又亲赴楚王府去看望次子。
回了紫宸殿就让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同去查楚王的案子,必要惩治凶手。
东宫悄无声息,萧宴就像无事人一样照常上朝,一点都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临南的事情闹大了,皇帝不得不派人去征讨,最后选了卫国公李间。
临南征讨花费了五六个月,过年的时候才班师回朝,秦绾宁都已过了边境,来到草原上。
冬日里的草原萧索,寒风呼啸,迎接他们的是一位青年,二十多岁,穿着厚厚的袄子,热情地递了荼白色的水过去。
凌王接过一口气喝了,秦绾宁小心地抿了一口,好像是奶,口感让人很舒服。
进入大帐里,青年引着一行人坐下,凌王与他说了几句,秦绾宁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有人捧着热乎的烤肉与馍,还有烫热的酒浆。
青年给秦绾宁斟酒,告诉她:“你是阿遇的妻子,在这里就当作自己的家。”
话语说得很慢,是中原的话,秦绾宁听懂了,她皱眉,却没有反驳,这里与中原是不一样的。
接着青年就与凌王说起了话,“这里不太平,三天两头就打仗,我们都往北迁徙了百里地。”
“大周与大陈不一样,大陈兵力不足,而大周善战,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我们国主有意想要议和了。”
凌王喝了一口热酒,与青年回道:“陈朝兵力涣散,无能力战将,大周与之相反,你们议和也是正确的选择。”
青年叹气:“我们国主也是没有办法。”
秦绾宁听不下去了,起身走到外间。
寒风肆虐,营帐外有许多兵士在守着,也有小孩子在一起比赛摔跤。草原上的孩子劲大,胳膊都很粗壮,与中原的世家子弟极为不同。
秦绾宁看得很仔细,不知怎地想起了侄子秦玉章,都是孩子,侄子却活得偷偷摸摸。
营帐里的凌王走出来,给她披上大氅,指尖擦过她的后颈,引起一阵颤栗,“我自己来。”
“等你回去,我就将秦玉章接去王府。”
“嗯,谢谢。”秦绾宁呼出一口热气,迎面抬首,瞧见凌王眼中的自己,她不自觉地避开,“凌王,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她不知青年的姓名,但拥有这么兵的男人不会是寻常百姓,大周的王爷与敌国的将军有所来往,到底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
“我来这里与朋友叙旧啊,顺便可以问问你,你最讨厌哪个女人?”凌王唇角带了抹笑,迎着寒风,就变成了阴冷的笑。
秦绾宁凝眸,有些出神,她最讨厌的自然是侯明羽了,但是侯明羽嫁人了,她改口道:“你什么意思?”
“议和,提亲。”凌王笑意自然,又傻乎乎地凑到秦绾宁的眼下,“我给你报仇,萧家女是不会和亲的,最好的人选就是四位国公府里的,你说推举谁呢。他们会不会狗咬狗呢?”
“肯定会狗咬狗的,但是你不要忘了卫国公李间没有女儿。”秦绾宁面色白了白,凌王确实不能欺负。
莫欺少年穷啊。
凌王凑近,寻到秦绾宁的耳朵:“其他三家炸一炸,就可以了。我厉害吗?”
秦绾宁小脸通红,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你这样一来,确实会炸。”
“我给你出气,你怎么一点都不表示。”凌王穷追不舍,死皮赖脸地将脸凑上前。
两人依偎在一起,隔着寒风,秦绾宁的脸更加红了,盛开的牡丹花,引人采撷。
“没有表示,你、你看他们玩得多好。”秦绾宁捂着脸躲开,指着一侧在比赛欢呼的孩子,“你看他们的身体就很好。”
“我的身体也很好,我们在一起会有很多孩子。”凌王挑了眉头,显然很高兴,他看着秦绾宁的脸,慢慢地由白色涌起红晕,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害羞成这么好看,再看一样,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生起别的荡漾心思来。
秦绾宁被他说得待不住了,干跺了两脚,“回去告诉贤妃娘娘。”
凌王继续面无表情,将双手负在身后,凝视她的眼睛,“她帮你只会有一个原因。”
秦绾宁好奇:“什么原因?”
“帮儿媳天经地义。”
秦绾宁说不下去了,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弟弟,别太过分。”
凌王反握住她的手,手顺其自然地落在她的腰间,很自然、很和谐,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他笑了,很得意,又很窃喜,“绾绾,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这辈子就没遇见过好人。”秦绾宁的耳朵根都是红的,就像是精致雕刻的红玉,美若无暇。
凌王赶忙收回手,双臂抬过脑袋,“本王努力做个好人,让绾绾真心嫁给我。”
“做你的正经事去。”秦绾宁被闹得没有脾气了,凌王瞧着傻气,可她不敢小觑。
天色慢慢黑了,草原上都开始警惕,守卫也比白日里多了一倍,他们手执弯刀来回走动。
秦绾宁与凌王住在一间帐篷里,隔着一道屏风,秦绾宁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凌王坐在几后,手中偶翻阅着金陵送来的情报。
“萧宴还是没有碰太子妃。”
地毯上的秦绾宁在昏暗的光色里睁开眼睛,耳边响起萧宴表白的话,“孤不去碰太子妃。”
凌王又添了一句:“你说太子能耗到什么时候?”
秦绾宁皱眉,兀自爬了起来,对着屏风后的影子,“凌王,你这么讨论人家的闺房事,要脸吗?”
亏你还说得这么坦荡。
屏风后的凌王停下笔,对着烛火凝眸,“本王做事坦荡,并非是非不分,闺房事怎么了,其他人不也议论。”
秦绾宁耳朵根子发热,“那、那是妇人说话,你是男儿,不准说,不像话。”
凌王又是一阵发懵,这话听得像是训斥,高高在上的感觉,他不高兴了,“你凶我。”
秦绾宁瞧着年纪不大,性格开朗,平日里做事恣意自在,软软乎乎,这么一说话,让人耳目一新。
“你凶我,赶紧道歉。”
秦绾宁裹着被子,往下一躺,“傻子才道歉,你本来就有错。”
凌王放下情报,走到屏风前,“你不是傻子吗?”
秦绾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日万,请叫皇叔日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