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吃不完的话,可以不可以带回家?”
其中一个个子的人似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有点不舍得地问道。
“吃不完也得吃完,军营的东西都不许带回家,否则按着军令执行。”
叶檀的话很冷漠,让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吃完。
吃过饭之后,他们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想要离开,却被一个袖子有一个红色袖标的人阻止道,“你们的碗筷,需要拿过去,自己清洗干净,然后放好,任何人不得让其他的人帮忙。”
要是平时,这样子的对话,肯定会打起来,可是今日他们却没有这个心情,因为真的是太累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骑马更加累的事,那就是跑步。
等到这些人在收拾了这些东西之后,因为可以回去休息了,却发现叶檀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于是,这些人再次低头坐在那里听着叶檀说着一段话。
这段话这里的不少人后来没有战死都记得,而且永远都不会忘记,就像是有人用刻刀雕刻在他们的骨头上一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吃过饭之后,大家也累了,不过呢,我为什么不让大家休息,不是因为我冷血,而是因为刚刚吃过饭的人是不能休息的,否则的话,对身体不好,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你在这里听我说一些话。”
“不管是你们还是其他的人,既然当兵了,都应该知道,会战死的,这样的事我相信过去你们都没有想过,只要是自己不饿死了,你们都不在乎任何事,包括你们的家人。但是呢,我今日讲的东西你们要记得,永远都不能忘记,那就是不管你们现在是有家人的还是没家人的,你们以后都会有家人的,你们在战场上拼杀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话,那么其实毫无意义,因为你们就一条命,而且没有任何的吸引力的那种,而如果你们愿意为了家庭去拼杀的话,就会不一样,这样的想法和行为,你们这些在边塞待了很久的人,甚至于不少人都是以前的草原上的人,你们的观念其实是有点陈旧的,不过呢,我这里可以告诉你们,从今日开始,你们就和那些生活诀别了,你们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而是我大唐的军人,大唐的军人是有俸禄的,这个你们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呢,你们不知道的是,大唐的军人都是老有所依的,这句话你们可能不懂,我这里就直白地说吧,你们现在可以拼杀,身体强壮,所以,不在乎一些事,可是人都会老的,老了以后,需要面对的东西就比较多了,比如说如何死去,谁会照顾你们,而这些东西在我大唐的军营里是有需要的,只要是你们做好自己的事,那就是拼杀,只要是有命令就不要命地去做,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们,就算是没有腿了,没有了胳膊了,甚至于眼睛都瞎了,也有人照顾你们,而这些可能是你们的家人也有可能是我大唐的官府,你们今晚吃的东西是不是不错,味道挺好的吧,这些东西可都不是简单的东西,也不是凭空出来的,它需要有人去放牧,有人去种田才会有的,而这些人如果想要做好这个,需要你们这些人无私地去拼杀,而等过了一段时间天气热了,你们这些人还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才能第一时间地获得一个媳妇,这个呢,你们放心,肃州和甘州那里漂亮的姑娘虽然不多,可是可以养家的却不少,到时候我这里会给你们一个承诺,那就是凡是认真的人都会有一个,然后还有一块地,一个房子,甚至于一个养家的营生,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你们想要的,但是呢,你们想要的话,还是那么一句话,拼杀……”
……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入睡,因为他们以前都知道,当兵了之后,除了可以吃饱饭,剩下的就是在等死,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光吃好处,不去吃亏的事,可是今晚经过叶檀的讲述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还可以有另外一种生活,虽然还没有兑现,可是今晚吃的这些肉和大饼,却已经让他们对于叶檀的感官好了,虽然白天真的是严酷,可是呢,对于他们这些有的人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真正好的食物的人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全部的奢望。
媳妇,家,房子,院子,粮食,田地。
这些在中原人看来,就是一个正常匹配的事,他们却不敢奢望,因为不敢奢望,时间一长,就不会去想,觉得那是个梦想,梦想如果遥不可及,那么就不会真正意义上地去理会,毫无意义。
但是呢,当有人将这条路告诉他们如何走,然后走上一步就发现,真的有用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侯君集对于这些事,一概不懂,只是觉得挺厉害的,也就没有插嘴。
夏初的阳光总是很不听话地从地平线上跑出来,然后将本来一夜的露珠不停地点亮,就像是一群精灵一样,而这个时候,也是所谓的大家起床的时间。
只是和平时不一样,这次的起床有一个很大的类似铁牌一样的东西,只要是一敲就会非常的响,那些昨日身上还有点痛苦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就起来了,然后看着站在那里的叶檀,嘴里嘟囔的话,也没有了,而是一人拿着一个陶琬,去后面的小河沟那里洗漱,已经有不少人了,这个时候也要求一个挨着一个,不能乱来,还好,当初这些东西都有人准备,倒是没事,只是呢,他们如厕的方式让叶檀皱眉,这帮人,直接将广阔天地当成了一种自然了,但是,这样子做的话,不仅对于当地的植物来说不是好事,对于人来说也不是好事,因为很多瘟疫之类的事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等到这些人喝了一粥,吃了咸菜和大饼之后,没有立即去训练,而是被人带着去挖厕所,因为砖石不多,更多的是用的是石头,草原上的石头还是有一点的,不过呢,人手足够,很快就好了,然后有人告诉他们如何使用。
剩下的更加不用了,连续三日,叶檀都在这里,就是培养他们的这方面的本事,而侯君集更多的是练兵,只是呢,本来还有点看着黑不溜秋的人,经过三日的培养之后,整个人感觉上就不一样了。
然后叶檀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一脚将那个门给踢坏了之后,才说道,“今日,盖房子。”
本来以为可以训练的这些人,再次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毕竟自古谁会真正意义上关心这些人啊,就算是在长安,那些军士都是住着帐篷的,毕竟房子都是给老爷住的,你一个当兵的,凭什么啊。
这几天,已经有人运来了不少的砖石,这些都是大唐的基建投资部干的事,他们这些主要是基础建设,所以,一到一个地方做的最多就是准备这些东西。
看着房子像是那么一回事地出现了,只是呢,这些房子差不多都是宿舍模式的,在草原上生活的人都知道,只要是风足够大,冰雹足够大,就算是你住在牛皮制作的帐篷里,你也得倒霉,很多人睡觉到半夜,家里的帐篷不见了,风吹走了,牛羊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没有办法啊。
可是这些东西他们想过却没有办法,因为总是会有足够结实的帐篷给那些大老爷们住,既然人家舒服了,就不会管你的事。
所以,不过才半天的时间,房子就差不多好了,而且这些人还非常细心地将一些石头取过来,堆积成了一个院墙,虽然不高,可是叶檀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些院墙就会自动加高,因为他们不会一直都训练,总是需要时间休息的,而这个时间总是会让一些真心想要这里好的人去找石头。
草原的西面就是大山,风也经常很大,所以,石头总是会过来。
这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叶檀等人带着这些军士再次去了大河洗了一个澡,回来的时候,在路边遇到了那个之前离开的人,他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不知道是饿死的,还是怎么地,身边还有几个人,都是老人和孩子,应该是他的家人。本来对于这些事慢慢适应的人,看到这一幕,陡然之间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和这些人不一样了。
叶檀离开的时候,他们都不说话地回去了。
十天休息一日,这是侯君集和叶檀制定的规矩,按理说应该没有这么夸张的休息,可是呢,刚开始嘛,但是呢,如果想要出军营,却需要时间和顺序,不是说大家都出去。
所以,有一部分人骑马出去,可能是回家看媳妇吧。
到了肃州城的时候,他们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很华丽,而脚上的草鞋是他们自己编织的,草原上有些地方的野草韧性十足,虽然牛羊不吃,却是编织的好材料,不少人的马背上都有不少,这是带回家去的。
耶鲁尔就是其中一个,他有父亲,也有妻子,还有五个孩子,就住在肃州城。
这次他请假回家,虽然距离不远,可是平时是没有机会过来的。
沿着慢慢地越来越平坦的道路,他来到了自己家的那个草棚处,要是以前的话,就会看到自己的老父亲在那里晒太阳,然后几个孩子蓬头垢面地在那里玩耍,妻子操持家务。
可是这次回去,却发现草棚不见了,不由得心中着急,就赶紧过去,却发现以前的那颗大树被砍掉了,而在自己家的那里有一个不大,却很整齐的木头房子,不由得心中着急,难道是出事了?
结果,他刚下面就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收拾的比较干净的女子,他刚要询问自己家的人去了什么地方,因为就算是她干净也不是自己家的人啊。
“官人,你回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让他一愣,随即仔细一看,这个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可是却干净,皮肤黝黑粗糙,可是却看着很顺眼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媳妇。
“兰儿?”
耶鲁尔不确定地问道,“是你吗?”
对于自己的媳妇,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脏兮兮的,宛如黑泥鳅一样,让人看了之后,就反胃,不过呢,这样的女子也却是安全的,在这里,边塞的地方,女生很漂亮,一般都干不了活也不能很好地守家,所以过去的很多男人选择妻子对于漂亮这一条都是不在意的,首在守家,不过呢,也因为如此,他们的小妾都是非常的漂亮的。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官人,你说什么胡话呢,不是我还是谁。”
女人的手一抖,手里的木盆差点掉在地上,还好她一把抓住,然后盯着自己的男人看,眼睛里竟然有泪光了。
不是生死诀别,却为什么会如此呢?
因为对面的这个人一身的衣服虽然看着也普通,颜色也灰暗,可是,头发少了,现在连胡子都刮掉了,因为长期的锻炼,肌肉还是很澎湃的,整个人看着虽然眼角有点鱼尾纹,可是却像是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那么的纯真和真切。
“还真的是你啊。”
耶鲁尔伸手拉住了女子的手,发现还是和过去一样粗糙,但是呢,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孩子和父亲,“孩子们呢?父亲呢?”
“都在院子里,父亲正在晒太阳。”
妇人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所以,拉着自己的男人就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可以说是很小了,可是却一点都不脏,反而有一个木头做的桌子和几个凳子,而在不远处的一棵新栽种的柳树下面,则是一把椅子,上面有一个骨骼很大,却几乎没有什么肉,一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的老人正在那里被阳光晒的很昏昏欲睡。
而在自己家的西南角,则是一个类似饭厅的地方,里面的自己的五个孩子都在那里看着什么,他走进了之后,却发现竟然是一些竹简。
虽然现在松洲的人早就弄出了纸张了,可是在这里暂时还是没有这个条件的,可是他记得,竹简是很贵的。
刚要将手里的马匹拴好,却被妻子阻止道,“那里有一个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