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芳贵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五皇子嗤笑道。
林开却不以为然,迟疑着道:“可是属下听闻,那位芳贵人与元后长得八分像呢,万岁爷对元后又一直念念不忘,说不定皇后这份大礼正好就送到万岁爷心坎儿上了呢。”
念念不忘?
万岁爷真的会对哪个女人念念不忘吗?
五皇子脑中顿时就回想起来那天在与万岁爷午膳之后散步的场景——
“跟你母妃长得是越发像了。”
“父皇,您还记得母妃吗?”
“记得。”
……
五皇子能够确认,万岁爷的确是记得兰妃的,但是却也只不过是记得,实在跟念念不忘没有什么关系,那元后呢?当真能叫万岁爷念念不忘、惦记终生吗?
五皇子还真是吃不准,不过能够肯定的是,万岁爷对那位芳贵人定是不会,那位芳贵人得宠快,失宠也快,如今早被父皇丢在一边了。
五皇子缓声道:“你说的不对,万岁爷对三皇子的确不错,可是对皇后跟邓氏一门却未必了。”
林开有些拿不准:“主子您的意思是……万岁爷可能要对皇后娘娘跟邓氏一门出手?”
“也许吧,”五皇子淡淡道,“不过三皇子要是够聪明的话,就当有自知之明,别再徒做无用功,也当明白这个时候应当以退为进,说不好还能拉皇后与邓氏一门一把。”
……
御书房。
这一晚的晚膳,万岁爷是在御书房用的,并不是一个人,三皇子也在。
万岁爷近来对三皇子颇为关心,三不五时地就要赏赐三皇子,也时常召见三皇子,如今在御书房陪万岁爷用膳,对于三皇子来说似乎已经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若是换做别的皇子,定然会激动万分,不过三皇子却还真是没有,反过来,每每到御书房伴驾就十分紧张害怕。
无他,就是担心自己会在万岁爷面前突然“做噩梦”,不过好在,自从上次对着那个叫翠玉的宫女儿“做噩梦”之外,三皇子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不过这也不能减少他的紧张担忧。
“怎么了?今儿的饭菜不合胃口?”见三皇子没吃多少,万岁爷还关切询问,打量着三皇子脸上的金色面具,金色面具罩住三皇子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巴一下,方便吃饭,不过这就遮不住下巴上铜钱一块大小殷红的伤疤了,三皇子天生肤白,那块烫伤就别提多扎眼了,像是雪地上低落的一大滴血。
三皇子只在皇后宫中才会褪去面具,除此之外,不管是到哪儿见谁都坚持戴面具,即便是来御书房见万岁爷,这是他这个听话皇子唯一的坚持。
万岁爷倒也没有为难过他。
三皇子忙摇头道:“多谢父皇关心,许是晌午吃得多了,儿臣现在并不十分饿。”
“既如此,那就别勉强了,”万岁爷点点头,转头看向赵德安,吩咐道,“去给三殿下取消食丸来。”
“是,奴才遵命。”赵德安躬身退下。
“多谢父皇。”三皇子忙起身道。
万岁爷也放下来筷子,起身出了偏殿回了御书房,三皇子忙得跟了进去,万岁爷在软塌上坐下,兴致勃勃地叫三皇子把棋盘棋子取来,要跟三皇子对弈,一边还含笑跟三皇子道:“朕膝下五位皇子,就属你棋下得最好,不过你也已经有年头没陪朕下过棋了,来,咱们父子两人杀一盘。”
“是,儿臣遵命。”冷不丁地被万岁爷夸赞,三皇子十分受宠若惊,养病这三年,将他作为帝后嫡子的锐气跟骄傲几乎是消耗殆尽了,如今万岁爷的一句随口夸赞,都会让他受宠若惊,甚至是诚惶诚恐。
当下三皇子取来棋盘棋子,坐在万岁爷对面,父子两人各执黑白子,便就兴致勃勃下了起来。
三皇子的棋艺是真不错,万岁爷忍不住又是一番夸赞:“还是跟清晖下棋最痛快,前两日跟清晚下棋,那小子棋臭就算了还赖皮,朕每次跟他下棋都得生一肚子气。”
话虽如此,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万岁爷脸上却挂着笑呢,三皇子看的再清楚不过,心里便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看来父皇是很喜欢五皇子,五皇子应该挺讨人喜欢的吧?
之前舅舅跟母后不也是看中了五皇子,打算放弃他转而栽培五皇子的吗?
倒是他这个毁了脸又时不常“做噩梦”的怪物,如今是连嫉妒五皇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三皇子赔笑道:“五弟年纪还小,父皇多教教他,他棋艺自然会长进。”
“朕可没有那闲工夫,就算有,也受不了那份儿气,倒是清晖你若得空,倒可以教教清晚,”万岁爷一边下棋,一边装似随意对三皇子道,“都是兄弟,本该和气亲近些。”
这话万岁爷说的随意,可是却叫三皇子心里蓦地一声“咯噔”。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跟五皇子的过节,父皇难道是不知道吗?如今,五皇子可是母后的眼中钉,父皇却叫他跟五皇子和气亲近……
万岁爷的这话,三皇子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想着事儿,手中的棋子就迟迟没有落下,万岁爷垂着眼打量着对面明显愣住的三皇子,无声地叹息,伸手在三皇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清晖,听父皇的话。”
三皇子顿时浑身一僵,蓦地抬起头,甫一对上万岁爷那双幽深复杂的眼睛,三皇子就觉得鼻头陡然一酸,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父皇!”三皇子“噗通”跪在了万岁爷面前,一张口就带着明显的呜咽了。
万岁爷一声轻叹,抬手放在三皇子的后脑,带着他伏进自己怀里,叹息着道:“朕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心里一直苦着,朕看在眼里亦疼在心里,朕也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对你才好,清晖,你也许会怨恨朕,但是你却更应该明白,朕是天子,在朕这个位置上往往有许多无可奈何,不过朕是想着护着每一位皇子的,你们都是朕的骨肉,你们哪个不好,还不都是戳在朕心里的刀子?”
“清晖,别着急,也别糊涂,朕自有安排,不会亏待朕的骨肉。”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从未……怨恨过父皇!”万岁爷一番话直说的三皇子泪如雨下,金色面具下流出的两行泪,似是两条涓涓细流。
“别哭了,多大人了,快起来。”万岁爷看着面具后面,三皇子通红的眼睛,是真的心疼,他刚才说的话,也不是假的,当下亲自扶了三皇子起来。
赵德安取了消食丸回来,万岁爷让他先带三皇子去偏殿洗脸,当下三皇子便随着赵德安去了。
万岁爷坐在软塌上,看着那下了一半的棋局,比起从前的大开大合、胜券在握,如今三皇子的棋下得真是唯唯诺诺。
半晌,万岁爷又是一番轻轻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