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早朝之后,万岁爷照常回到了御书房,赵德安小心翼翼给万岁爷摆好了早膳,一边请万岁爷过偏殿用膳,一边禀报刚刚得到的消息。
“万岁爷,三位殿下都已经离京了,”赵德安道,“最早出城的是三殿下,其次是宁王殿下,四殿下因为陈贵妃的……暴病,比宁王殿下晚了半个时辰才启程。”
万岁爷闻言,淡淡笑了:“暴病?不是她歇斯底里、要死要活非要拦着清时不许离京?”
自知道了万岁爷给四皇子圈地外放之后,陈贵妃便就没有停止过闹腾,最初还屡次要面见万岁爷,不过万岁爷懒得跟她废话,让赵德安将她打发回去了,反复几次之后,陈贵妃气急攻心,是真的病了,只不过这一病没有让她卧床不起、虚弱憔悴,然而让她变本加厉地折腾四皇子,尤其随着离京的日子渐进,陈贵妃便愈发狂躁激动,四皇子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离京,四皇子又被陈贵妃给绊住了脚,四皇子是彻底忍不住了,头一次对陈贵妃翻脸,好不容易才手脚并用将陈贵妃送回了寝殿,赶紧让宫人把房门关起来,这才总算脱身,脚底抹油赶紧启程出京。
赵德安说的再委婉,万岁爷又怎么能有猜不到的?
陈贵妃真是让他失望至极。
皇后娘娘自是不中用了,万岁爷之前还存着想要给陈贵妃晋一晋位分的心思,皇贵妃虽然仍旧比不上皇后,但若是皇后常年卧床养病闭门不出的情况下,那皇贵妃也就跟皇后差不多了,只要陈贵妃不糊涂,肯听话,他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可惜啊,陈贵妃着实让她失望。
万岁爷没再说话,闷着头喝完了碗里的豆浆,赵德安赶紧将帕子递了上去,万岁爷接过帕子一边擦嘴,一边淡淡道:“既是陈贵妃暴病,那就让施河过去给瞧瞧,告诉他,怎么顾看皇后的便就怎么顾看陈贵妃,到底都是朕的枕边人,就别厚此薄彼了。”
赵德安闻言,眼皮顿时一抽,随即忙不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吃完早膳,万岁爷便就回了御书房,案头搁着一摞的折子,这都是需要他今天批阅的,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份请安折子。
卫老国公的请安折子。
万岁爷翻开那折子,熟悉的字迹甫一映入眼帘,万岁爷的眉毛顿时就微微上挑,一边缓声问道:“老国公回京了?”
卫老国公早在二十几年前便就辞官了,但是按照规矩,他这样级别的达官显贵,还是要时常给万岁爷上请安折子的,卫老国公平时在外清修也就罢了,每每回到京师,这请安折子便就必不可少了。
不过比起往年只有年关时候才能得见,今年倒是委实稀罕了。
赵德安忙不迭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卫老国公前两日便就已经回京了。”
万岁爷目光不离那份只有寥寥数语的请安折子,一边忽而问道:“安王妃即将临盆了吧?”
“是,算着日子,安王妃的确要临盆了,”赵德安点头道,一边又道,“这也难怪卫老国公会提早回京了,到底是不放心呐。”
万岁爷闻言,目光从请安折子上缓缓抬起,慢慢地落在了赵德安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盯得赵德安脊背生寒,顿了顿,万岁爷才缓声问道:“不放心什么?”
赵德安心里顿时一声“咯噔”,暗道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要命的错,当即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地跟万岁爷道:“奴才的意思是……安王妃毕竟是卫老国公的嫡亲孙女儿,且安王妃腹中的骨肉也是卫老国公的……头一位玄孙,卫老国公自然疼爱安王妃,亦看重这位玄孙,所以才会赶在安王妃临盆之前回京,实乃……人之常情。”
万岁爷静静地看着赵德安,看着他冷汗淋漓、惶恐不安的模样,听着他难得一次的磕磕巴巴,蓦地,万岁爷忽然笑了,道:“是啊,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你慌个什么劲儿?”
万岁爷语气再轻松不过,可是赵德安心里的惊恐慌乱却并没有因此减少一丝一毫,他仍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屏息着附和道:“万岁爷所言极是,是……是奴才一时失态了。”
万岁爷摆摆手,似乎没有将赵德安的失态放在心上,抿了口茶,万岁爷又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那份请安折子,顿了顿,才缓声道:“不单单卫老国公挂心安王妃这一胎,朕也挂心得很呢,到底是朕的皇长孙呢。”
顿了顿,万岁爷又道:“去找几个宫里有经验的接生嬷嬷送去安王府,也算是朕的一分心了。”
赵德安的心顿时停跳了两拍,随即忙不迭叩头道:“是,奴才遵命。”
……
赵清暄是下了早朝之后,才知道宁王夫妇已经离京的,不仅是宁王夫妇,还有三皇子与四皇子,不过最让赵清暄震惊的还是赵清明的不辞而别。
三位皇子同时悄默声的离京,自然是万岁爷的意思,这没什么好说的,赵清明并没有事先告知他,他也能理解,毕竟有万岁爷的旨意在,但是就三日之前,赵清明夫妇还入宫与五皇子一道祭拜兰妃,两日之前,宁王府的婢女还嫁给了五皇子的近卫……
要说五皇子也对此一无所知的话,赵清暄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赵清明对他隐瞒,却私下透露给了五皇子……
不,或许不是他私下透露,就在祭拜兰妃那天,父皇不是也一并过去、还与他们一道用膳的吗?
所以父皇并没有像隐瞒他一样隐瞒五皇子,甚至还有意地拉近赵清明与五皇子的关系。
父皇当初为何会将五皇子的表姐鹿翩翩指给赵清明?五皇子一个半大孩子又怎么干一边打皇后、邓氏一门的脸、一边公然与宁王府亲近?
从前赵清暄没有往深处想,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却觉得冷汗淋漓。
或许,这都是父皇有意为之,父皇打一开始就有意无意地让赵清明跟五皇子走得近,也是父皇,有意无意地让赵清明疏远自己。
可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一个可怕的想法陡然涌上了心头,赵清暄顿时生出一身冷汗,随即使劲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父皇怎么可能会去扶持五皇子那个乳臭未干的大半小子?
父皇明明一直都器重他、一直都在为他铺路搭桥,就连一口气儿将三位皇子外放出京,也是为了即将封他为太子做准备。
父皇对他二十几年的疼爱跟器重,都好不掺假,如今他都能独当一面了,且静姝又即将诞育皇长孙,父皇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心思、转而栽培五皇子呢?
对,这绝对不可能!
赵清暄还在自言自语,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赵清暄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