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仁虽未开口,但是张炳却已经慌了,一时间,额头冷汗淋漓,被白士仁这样盯着着实受不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大人见谅!属下知道……知道大人此生最恨西域人,若不是如今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属下……属下也不敢生出这般心思,属下也、也是为了大人为了公子着想啊!”
“大人威名远播西域,西域有的是求贤似渴的君主,只要大人愿意,那……那莫说大人一家性命无忧前程远大了,更重要的是,大公子往后必定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啊!”
张炳大着胆子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他说的也不是假话,掌控西北几十年的白士仁,在觊觎大夏的西域人眼里,是货真价实的眼中钉,但是若是这眼中钉能为己所用的话,那岂非如虎添翼?西域人自是非但能够一血当年战败之耻,更是能长驱直入,彻底霸占早就眼红的大夏富庶之地。
所以虽然死在白士仁手下的西域人不胜其数,但是这些年来,陆陆续续还是有不少西域暗中示好,其中更是不乏西域小国的君王,莫不是许以重礼厚待,只不过白士仁哪里会将这些小恩小惠放在眼里?且不说他跟西域人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就是他在大夏这土皇帝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区区西域小国实在都不够看的。
师爷张炳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平素自然也不会提这个,也是到了如今,万不得已的地步,张炳这才不得已想起了从前他看不上眼的西域小国,这才硬着头皮来劝白士仁。
待张炳说完这些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实在是白士仁这眼神……太让人心惊胆战了,白士仁这时候也彻底明白过来了,毕竟张炳都说的这样明白露骨了,当下,白士仁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看着张炳,那眼神像是在看只落到茶杯里的臭虫、蹦到脚面儿上的癞蛤蟆,真是厌恶恶心到了极点。
“张炳,你给我听好了,我白士仁宁愿饱受凌迟酷刑,也绝不会认贼作父,”白士仁一字一顿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亲手剥了你的皮。”
“属下不敢!属下再不敢了!”张炳吓得彻底腿软,“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对着白士仁接连叩头,直到额头都渗出血来了,白士仁这才勉强算是满意,一声冷哼然后便就拂袖而去,留下张炳一个人兀自跪在冷硬的地砖上,哆嗦了好半天。
跟了白士仁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白士仁发这样大的火,可见他这是戳到白士仁的底线了。
想到“底线”儿子,张炳嘴角不由牵了牵,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来。
原来白家人也有底线。
纵容儿子杀人害命,不是底线,十年如一地鱼肉百姓,不是底线,暗中勾结、任人唯亲,不是底线,一门心思地想要拉人家鲁平下水,不是底线,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白老夫人为了孙子一门心思绝食等死,也不是底线。
这样荒唐离谱的白家,竟然还有所谓的底线。
要是白士仁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早就跟西域人暗中勾结、还做了这么些年沾血的买卖,白士仁又会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认为儿子触碰到了底线,继而狠狠惩罚甚至是直接打死他这个不分敌我、认贼作父的逆子吗?
呵呵,怎么可能?
白士仁为了儿子,只会降低自己所谓的底线,不是当睁眼瞎就是一并跟着儿子认贼作父呢。
他也是,他就不该跟白士仁说这些,就应该由白有成出面来劝,一准儿比他这个区区师爷有用多了。
张炳满肚子不满,琢磨着等到白有成回来在做计较。
……
对于张炳的提议,白士仁是真的火大,抛开西域跟大夏的国恨,单说他们白家,单说他这个遗腹子,就是因为父亲做了西域人的刀下鬼,以至于他这辈子都没有见到父亲的机会,还有他的两个儿子,没等长大成人便就惨死西域人手中,白老夫人跟白夫人更是伤了身子,半辈子都在吃药调养。
国恨家仇加在一起,让白士仁对西域人有着彻骨仇恨,要不是看在张炳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白士仁当时就会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白士仁自是不可能与西域人勾结,所以还是得在鲁平身上下功夫,只是几天下来,鲁平那边一直没有反应,管家每每都是失望而归,白士仁的心情别提有多沉重了,白老夫人的日益憔悴,他也看在眼里,难道……
难道真的只能寄希望于新君看在白家满门忠烈、白母这个三品诰命的一条命份儿上,饶了儿子的性命吗?
真的就要走到这一步了吗?
就在白士仁快要绝望的时候,鲁平那边却总算有了反应,白士仁如何不大喜过望?
鲁平登门说是来探望白老夫人,实则是为了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如今既是双方都交了底,彼此都感到满意,那白士仁自然是能长舒一口气儿,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来了。
自然儿子白有成也不必非要躲到蜀地不可了,而白老夫人也不必再继续为了孙子受苦、一味儿绝食等死了。
就在白士仁以为一切总算好起来的时候,白老夫人那里却又出了问题,眼瞧着人是糊涂了,也不知是长时间担心孙子导致的,还是被饿出来的毛病,更不知只是这一程子的糊涂,还是从今往后要一直这么糊涂下去。
最大的问题是,白老夫人的记忆始终停留在要豁出命去救孙子的时候,不管谁劝都不好使,老太太就是固执地不肯吃药不肯吃饭,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白士仁跟白夫人都不敢往下想,尤其是白夫人,此刻眼泪又夺眶而出。
“娘这都是……都是为了有成啊,”白夫人掩面而泣,身子轻轻颤抖,“老爷,咱们……咱们如何对得起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