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杉顺利早产下皇子的消息,同承瑞薨逝的消息一并在紫禁城汇总肆意传着。
后来几日,长街甬道之上现了一道奇景。
宫人路过承乾宫时便恸哭伤神,可路过长春宫时,却又各个喜笑颜开。
皇上为皇四子取名为承祥,
祥瑞祥瑞,皇上这是把对承瑞的期许,一并寄托在了承祥身上。
长春宫每日都有嫔妃来向云杉道贺,她也终在六月初自己生辰之际被封为常在,占尽风光。
秀妍痛失爱子后,终日里躲在房内不愿见人,婉媃与容悦时常探望,说不得几句她便暗自伤神泪流满面。
流年不利,宫中出了这许多晦气事,皇上有心出宫谒陵祭祖。
这消息传入太皇太后耳中,便道一句:“圣祖升遐十年,哀家却未得一诣陵寝。”
她这话说的伤情,皇上一向极重笑道,便允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同去。
八月初成行时,因承祜身子健壮,皇后气血皆佳,皇上兴起便邀皇后随行。
宫中正经的主子统共便是他们四位,如今一股脑全出宫诣陵祭祖,前朝有事倒还可快马加鞭书信往来,可后宫的事,便全然压在了懿妃的肩上。
嫔妃们日常请安,于这年夏日,也从坤宁宫挪到了翊坤宫去。
这一日细雨绵绵,是入夏以来难得的凉爽天气。
六宫嫔妃一早齐聚翊坤宫中向懿妃请安,众人叙话良久,只听懿妃沉沉问道:“新入宫的姐妹一晃也有两年光景了,本宫昨日瞧了净事房的档本,却不是人人都承宠过。”
她说着,目光瞥向坐在最末位的赫舍里春樱与王佳惢二人。
她二人平日里总是安静,性子诺诺的也不常与人说话,许是因着都不得宠的缘故,二人私下感情确是极好。
听懿妃有此一问,二人一并起身福礼答道:“臣妾无福伺候皇上身侧,乃臣妾福薄。”
懿妃笑盈盈忙命她二人免礼坐下,道:“本宫瞧着两位妹妹都生得水灵可人,只是平日里性子沉静些。此番帝后谒陵归来,本宫自该向他们提及此事。一入宫门便是自家姐妹,若经久无宠养在宫里,不是糟蹋了妹妹们的好年华?”
二人还未回话,却听常在郭络罗柔嘉鼻尖喝了一声:“懿妃娘娘当真仁慈待下,可一味仁慈总要失了规矩。”她说着,眸子向云杉空位上一瞥,叹道:“如今皇上与皇后娘娘前脚才离宫,云常在便不将娘娘放在眼里。今日各宫齐聚翊坤宫听事,偏她一人不来。”
懿妃不以为然笑道:“一早云常在身边的宫女来报了本宫,说是她身子不爽,又因着细雨不便出门。”
“不爽?她有什么不爽?生了个孩子矫情这么些时日还没个够吗?”柔嘉恣肆道:“她的孩子克死了荣贵人的孩子,她倒还觉得自己给大清立了大功似的。”
听了柔嘉这话,秀妍登时面色一沉。
她并未与柔嘉争辩,只是低垂着眉眼起身,向懿妃福礼道:“娘娘若无事,臣妾便先告退了。”
懿妃颔首,所幸令众人一并散去。
临出殿门时,柔嘉行在了婉媃身前,却忽地被婉媃叫住:“郭络罗常在留步。”
柔嘉一愣,回首瞧了婉媃一眼,不耐烦地俯身行礼道:“婉嫔娘娘金安。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婉媃看也不看她,越过她身前径直向外行去:“你从前依附慧妃,在长街羞辱本宫之事,可还记得?”
柔嘉神色略显惊慌,定了定神回道:“从前臣妾言行无状冲撞了娘娘,臣妾知罪。可当日与娘娘交恶的乃是慧妃那个毒妇,与臣妾何干?”
婉媃背对着她,嗤笑一声缓缓道:“你倒推脱的干净。罢了,你既知道自己言行无状,就该管好自己的唇舌。没得尽学着荣贵人从前骂天怨地的毛病,本宫若从你口中再听得一句冷嘲热讽搬弄是非的言语,莫怪本宫不留情面与你。”
婉媃字字慷锵掷地有声,吓得柔嘉一句不敢还嘴,只得诺诺应下。
云蝉搀着婉媃一路往长春宫行去,她凝眉看着婉媃,笑道:“娘娘如今,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便是本宫太存着善心,才会认人欺凌。”婉媃目光直视前路,定定道:“本宫不想活成慧妃的模样,更不想活成荣贵人那般造人算计。如今我与长姐在前朝没了钮祜禄一族倚靠,在这宫中的每一步,都需得靠着自己。”
回宫时,正巧听得宫中一片吵闹声。
入内才知,是云杉与玉汶在庭院内吵闹起来。
二人争执的面红耳赤,云杉身后更跟着几名太监,站在了玉汶所居西偏殿的门外。
一向温顺柔静的玉汶不知受了何委屈,泪就悬在眼眶中,咬唇瞪着云杉。
玉汶守着宫门不让“你与我位份同为常在,又皆是皇子的生母,我更早你晋封些!你怎可要我挪宫给你?”
“皇上许我将承祥养在身边,这是你盼也盼不得的福气。午后我便要将承祥从阿哥所接回宫中,你这西偏殿比我东偏殿宽敞许多,左右姐姐是一个人住着,让给妹妹又如何?”云杉说着冲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旋即一拥而上,几乎要将玉汶单薄的身子推倒在地。
“闹什么?”
婉媃一声怒吼惹得众人回首,见她满面怒容,吓得接连下跪请安道:“臣妾(奴才)参见婉嫔娘娘。”
婉媃上前几步行至云杉身旁,不由她分说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她脸上。
云杉捂着火烧的脸颊怒目仰面:“你......”
婉媃眉毛一横,目露不屑瞧着她:“玉汶出身名门,阿玛是朝廷重臣,是正经八旗秀女选秀入宫。你从前不过就是一名粗使的奴婢,也敢在这儿对着主子耀武扬威?”
“你......”云杉气极,狠狠道:“臣妾是皇上亲封的嫔妃,是皇四子的生母,婉嫔娘娘即便再不喜欢,这也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婉媃冷笑一声,扶了玉汶起身,命她回去好生歇着,莫于云杉动气。而后又侧目向她,呵斥道:“本宫倒不知你有这来头,只是方才你说,皇上赐了承祥可养在你身畔,本宫瞧着却是不必了。”她冲云蝉扬一扬手中娟子,令道:“传本宫的话去阿哥所,四阿哥体幼不宜挪宫,便交由乳母好生照料着,不必送来长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