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着隔墙有耳，婉媃吩咐飞燕将吃食挪出去现在小厨房里存着，而后打发了宫人一并去殿外伺候着，又顺手将菱窗闭上，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白长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白长卿取了药箱，替琳兰看脉。不多时摇头问道：“娘娘近日来可都是用的这些新鲜刮辣的海味？”
琳兰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头几个月倒还罢了，自年节之后，论它用着什么都觉着乏味。将这事儿私底下告诉了皇上，皇上见着本宫总不思饮食，便吩咐了御膳房做些口味重点的吃食送来。”
白长卿会意颔首，取了垫在琳兰手腕上的素布叹道：“自从进了辣味之后，娘娘可是日日思着饮食，但却进了再多也觉不够，总是腹中饥饿难耐，且常有虚弱无力，入夜盗汗的症状？”
琳兰眼底蔓延出一点星芒：“正是如此，本宫有孕本就不爱进些米面主食，只觉着味同嚼蜡实在难以下咽，于是多以可口菜肴为主。太医院的许太医说，多用些海味是能令孩子生下来聪明康健的，这不，近日的膳食都替成了剁椒鱼块、青红双味虾一类。”
见白长卿问了她许多，婉媃疑惑更重：“可是这吃食有何不妥？”
白长卿摇头，徐徐回道：“吃食并无毒，只是德妃娘娘日日所用海味，并未是真实的海味。而是有心人以少量的鱼糜、虾糜混入‘白玉粉’中，再以树胶凝固定形态，上了蔬菜汁子调和成鱼虾纹理模样，而后供给德妃娘娘用膳。微臣斗胆问一句，娘娘吃了个把月的这海味，可曾见过鱼块带刺，红虾有壳？”
琳兰细想片刻，才略有隐忧道：“并未见过，原先只当是御膳房的奴才办事妥帖细心，却不想......”她惊惶地指着那盏混了粉糜不再清澈的水：“是有人要害我？”
婉媃看了看琳兰，有些担心道：“怪不得你日日所用吃食甚多，却日渐消瘦。那‘白玉粉’是最没有营养的吃食，南府舞姬为求身量纤纤，多用其替代日常吃食，以求减轻身量之用。那东西寡淡无味，也难怪早先不是些辣味重的，你吃着总是味同嚼蜡。”说着，颇有几分不放心向白长卿详尽问道：“德妃用了这些时日，可会影响腹中龙胎？”
白长卿摆手道：“那东西本是不伤身的，只是德妃娘娘尚在孕中，日日吃这些没有营养的吃食，若到了足月生产之时，即便能平安诞下皇嗣，多半也是身子有虚亏的。”
婉媃又问：“现下若恢复了正常饮食，能否缓解？”
白长卿略有怔忡，为难道：“微臣说句实话，德妃娘娘如今怀胎六个月，依着娘娘的说法，这些吃食进了尽两月，正是腹中龙胎固本培元的时候。母体营养短缺供给不足，龙胎难免发育迟缓些。至于会否有影响，微臣不敢断言。只能替娘娘开些温补的汤药来进着，尽力保此胎顺遂平安诞生。”
琳兰微微一怔，护着小腹恨道：“她还真是人人的孩子都不肯放过！”
婉媃拍拍她的手，摇头道：“左右咱们发现的早，兴许无事呢？”
“若不是今日姐姐来，我与腹中孩子还不知要被佟氏害到怎样的地步！”琳兰眉头紧紧团起，色厉道：“这事儿我定要告诉皇上去！”
婉媃急急打断了她的话：“你告诉皇上什么？如今是你的胎儿伤着了，还是这吃食里存了毒？你此刻说了，反倒也惹了佟氏疑心，她有心不让你生下这个孩子，还不知又要寻了什么细作法子来戕害你们母子。”
琳兰道：“那咱们便由着她吗？”
婉媃牵起她的手，带了几分安抚的语气劝道：“如今咱们只当不知道这事儿，吃食要御膳房日日送着，你只管在小厨房自己偷摸生了灶便是了。如今不是与她置气的时候，为母产子都是要往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何事都比不上你们母子平安不是？”
依了婉媃的话，后来御膳房日日送来的吃食，琳兰皆吩咐飞燕欢喜迎入寝殿，而后在寝殿内将那吃食倒入布袋中，趁着夜黑悄摸倒入御湖中不惹人生疑。
平日里令小厨房开灶，做些有营养又补身的吃食，自己和了宫门悄悄食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近四个月，总算是瞒天过海，守得云开见月明。
于康熙二十一年六月一日这日，琳兰忽而阵阵腹痛，忙宣了太医与接生嬷嬷来宫中伺候。
因着生产是在天明时分，正值皇上早朝之时，于是人便未能赶来。
反倒是六宫嫔妃正于承乾宫向容悦请安时，得永和宫宫人来报琳兰生产的消息，众人齐齐赶去了宫里候着。
彼时容悦正坐于永和宫上首位，婉媃次之。
瞧着她一脸怡然笑意，婉媃便道：“皇贵妃娘娘待德妃是极好的，见着妹妹生产，特意寻了傅卓与许太医来，他二人一人是太医院院判，一人是妇科千金圣手，想来若是德妃妹妹平安诞育皇嗣，定要对娘娘今日照拂百般感激。”
容悦定定瞧了婉媃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宫操持六宫事，德妃添嗣是后宫大事，本宫自当事事妥帖，断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岔子惹了皇上烦忧。”
婉媃微笑：“皇贵妃娘娘仁德，臣妾等拜服。您是这后宫之中位份最为尊崇之人，有您庇佑，德妃定然母子平安。”
容悦颔首轻巧一笑，再不与她言语。
众人约莫侯了半个时辰，忽而听得偏殿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孩哭啼之声，齐往偏殿赶去，正见接生嬷嬷怀中裹着一炽黄色襁褓，其内正有一白嫩婴孩哭声洪亮应耳。
嬷嬷见了众人欢喜欠身，口中报道：“奴婢携小公主向各位主子娘娘请安。”
“是个公主？”宜妃柔嘉当头掩面一笑，唯有嘲讽道：“得意了那么久只得了个公主，难为德妃日日拿着肚子里那块肉当宝。”
“宜妃，你若不会说话便把嘴闭严些罢。”婉媃训斥她一句，继而卸了护甲，轻轻抚摸在公主娇嫩肌肤之上：“生得漂亮，眉眼像琳兰，嘴唇下巴像皇上。”
荣妃秀妍与惠妃玉汶凑上前来细细打量，连连应和婉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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