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着三宝觉着颇为面善,可一时却也想不起在何处见到过,于是凝眉向梁九功问道:“这是哪儿处的宫人?”
梁九功探了又探,怯懦着回话:“奴才瞧着像是德妃娘娘宫中的三宝,可......”
“德妃?”皇上闷哼一声,语气生硬打着颤:“很好,很好......”
话落拂袖生怒,乾指永和宫方向厉声道:“去将德妃给朕寻来!”
梁九功闻言即刻吩咐李检快些赶去永和宫请人,卓岚冷眼瞧着这一切,仍低俯在皇上怀中嘤嘤而泣。
婉媃瞥她一眼,隐见她唇角凝了一丝冷笑,骤然觉着不妥。
趁着皇上安抚卓岚无暇他顾,便悄然退身出了殿内,于其外向云蝉吩咐道:“脚程快些赶在李检前头将这事儿告诉琳兰,无论是不是她做下的皆要她称病不起,一切待本宫想了周全法子再做筹谋。快去!”
“你要去哪儿?”
一沉闷男声由婉媃身后响起,她唯一闭目蹙眉,回首见是皇上正出了殿立在门前冷冷觑着她。
如此云蝉哪里还敢挪步半分,只得原地跪下向皇上磕了两记响头,再不言语。
卓岚跟在皇上身后,抹一把泪娇滴滴道:“贵妃娘娘与德妃娘娘交好,想来......”
“陈卓岚,你夜半唱这一出戏到底要做什么?”婉媃眸底满是戾色凝着卓岚,冷道:“你可是要当这紫禁城是你娘从前那唱曲儿的戏台子?”
卓岚佯装惊异,捂着胸口啜泣道:“贵妃娘娘所言何意?嫔妾不知......”
“你不知?”婉媃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本宫问你,那太监后脖上的淤青从何而来?”
“嫔妾如何能知?”卓岚拉了皇上的臂弯一把,低语道:“莫不是娘娘以为是嫔妾下了重手?嫔妾要有那般技艺,想也不会被烧伤险些丧命了。”
婉媃还欲再言,却在话方出口时被皇上呵斥一句:“婉儿,莫要说了!朕知晓你与德妃情同姊妹,可她今日做出这等错事,实在阴毒极了!你为着替她辩驳,难不成还要冤枉是嘉嫔自己纵火烧了这永寿宫吗?”
婉媃眸光凝冰盯着面前这个同自己怒目相视的男人,身后是一片火焚后的断壁残垣,如今于她而言,面前的这个男人更比此景不堪的多。
“皇上当真没有疑心?今日事若是德妃做下,想绝了法子要下死手,嘉嫔手无缚鸡之力怎能逃出生天?”
“是有疑心。”皇上一步步毕竟婉媃,咫尺之隔迫视着她,叹道:“朕私心里,怕着这事儿同你也有瓜葛。”
婉媃愣了一瞬,很快嗤笑:“与臣妾有瓜葛?皇上倒不若说是臣妾同德妃瞧不上嘉嫔,一并合伙想要将她逼死。臣妾在皇上心底,何时成了这样一个不堪女子?”
“不是你不堪,只是如今的你每每与朕相处,都像是在彼此之间蒙了纱,令朕愈发瞧不真切。”
“臣妾亦是如此。”婉媃福礼一拜,转身便要走,皇上生怒唤她:“你要去何处?”
婉媃并不驻足,只在离宫前回首道一句:“臣妾头疼的紧,欲回宫歇一歇,皇上可还有吩咐?”
皇上双目轻闭,唤了梁九功一声道:“贵妃身子不适,护着她回长春宫。”
梁九功得令很快追上婉媃的轿辇,吩咐着抬轿内监一路往长春宫返去。
彼此心照不宣,自然知晓皇上此刻派梁九功护自己回宫分明是怕着自己趁机去寻了琳兰通风报信。
路行至一半,婉媃猝然掀开轿帘睇了梁九功一眼,微笑道:“梁公公得空可与本宫回宫一趟,取一物什呈给皇上去?”
梁九功顿了顿,赔笑道:“自然,自然。只是娘娘莫怪奴才多嘴一眼,皇上正当气头上,您犯不着此时触了这霉头去。”
婉媃自嘲般摇头:“如今本宫所行之事,多半在皇上眼中都是犯不着的事,本宫这人本身就犯了皇上诸多忌讳,哪里还在乎旁事许多?”
“娘娘这话说的伤情,奴才伺候皇上数十载,明眼里瞧着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婉媃道:“公公替着皇上周旋六宫嫔妃之间,这样的话不知与旁人说了多少次。如今对着本宫,能免则免了罢。今日事,公公觉着可是德妃做下?”
“这......”梁九功略有犯难:“主子们的事儿,奴才怎敢插嘴?”
婉媃一扬手命内监停轿,在云蝉的搀扶下落了地。
梁九功正奇着婉媃要作甚,才见她行至自己身旁,杨绢掩面凑到他耳畔低语一句:“不知公公可否行个方便,许本宫同德妃见一面。”
“贵妃娘娘莫要难为奴才了。”梁九功退身两步,打了个千儿又道:“皇上要奴才护着娘娘回宫,这里头什么心思娘娘是聪明人心里明镜似的。奴才在御前当差,办不好差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还请娘娘可怜奴才。”
“本宫便是可怜你才与你如此说。”婉媃轻佻一笑,挑眉看他:“御前当差是辛苦,可好儿也是最多的。不知皇上可否知晓公公在京郊置办下的三十亩大宅?穷奢极侈富丽堂皇,可是直逼亲王府的气派。”
梁九功面上表情现了些许的惊诧,额头有细密的汗珠隐隐沁出:“娘娘......奴才怎能有那般美事?”
“那宅子迂回倒卖了三手才过在公公远亲表侄名下,皇上最忌为官者贪之,若是要皇上知晓公公这宦官之首富贵成那般模样,你觉着皇上会如何待你?”
梁九功抹一把额间汗水,陡然笑了:“贵妃娘娘可不敢与奴才说笑,奴才......”他说着走近婉媃,取下腰间玉佩塞入婉媃手中,以极轻的声音道:“娘娘快些去办您要办之事,李检是奴才的徒弟,见着这东西自不会为难娘娘。”
婉媃颔首,温柔笑道:“多谢公公成全。今日恩德,本宫必会记下。”
梁九功一挥净鞭,吩咐云蝉道:“贵妃娘娘身子不爽,你去跟上轿伺候着。”
待云蝉搀扶着婉媃同上了轿后,才命抬轿内监复启程往长春宫行去。
婉媃会意,同云蝉在轿上调换了衣衫,待成事后,才听云蝉在轿内唤道:“公公且停一停轿,娘娘头疼的紧,容奴婢去趟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瞧一瞧罢。”
梁九功命内监落轿,再启轿帘,见婉媃身着云蝉的婢女衣衫低垂着头,与他相视一眼互相颔首示意,紧着步子便往永和宫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