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下了早朝后，皇上命人将容豫请来了乾清宫。
算来容豫也有些时候没有与皇上独处过了，她虽是贵妃，可因着眉宇间存了与容悦的几分相像，并不得皇上宠爱。
传旨的内监来时，正逢六宫嫔妃在容豫宫中请安，乍然闻听此信，容豫喜不自胜，急急吩咐诸人散了，避着回了寝殿梳妆打扮。
待入了乾清宫时，正赶着皇上用午膳的时候，她立在边儿上恭敬一拜福礼：“臣妾请皇上金安。”
内监正替皇上布菜，虽都是他素日里喜食的菜式，可今日却无甚胃口，不过动了两筷子便一抹嘴命人将东西撤下去。
晾了容豫良久，才抬眸看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来了。”
容豫一怔，很快笑着颔首：“皇上召见，自不敢怠慢。”
有宫女奉上薄荷茶来供着皇上漱口，他向容豫一招手，将那碗盏递给她，又冲一众宫人道：“贵妃在，朕无需人伺候，都下去吧。”
宫人躬身应了一声，合门而退。
容豫顿了顿，捧着碗盏奉到皇上唇边，浅声道：“请皇上漱口。”
皇上进一口薄荷茶于口腔内漱了漱，吐在一旁的空瓮中，取黄绢擦一擦嘴道：“闻听你阿玛送了你一璧东珠，成色极好。”
容豫笑道：“正是呢。不过臣妾觉着那东珠太过华贵，不敢自用，拿去孝敬了太后。”
皇上原本淡然的目光遽然凝成一柄削尖的刃，死死睇着容豫：“太后怎么说？”
容豫见皇上面色隐含风雷之色，忙收敛了笑容回答：“太后......很是欢喜，命人妥帖收着，还说要制成耳坠佩戴。”
皇上的神色愈发霜冷：“朕知道了。”他目光看向窗外，轻叹一声道：“近来德妃如何？”
婉媃向来同皇上最是亲密，与她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井河不犯罢了，皇上何以会问自己婉媃如何？
日日相见之人，原是无需这一问。
也正因有了这一问，才令容豫觉着不妥。
“太后新丧，皇上病中，德妃一直忙着照顾皇上，处理太后的丧事，近来瞧着人都熬得有些憔悴了。”
皇上口吻极淡道：“你知道，朕问得不是这个。”他侧一侧脸：“她日日往你宫里请安，有没有何事，是你知道，而朕不知道的？”
容豫想了想，顺从回话：“姐妹们日日请安不过是聚一聚，有事话事，无事闲话罢了。宫中时日向来如此，皇上骤然发问，倒问住臣妾了。”
皇上听罢冲容豫摆一摆手，泠然道：“罢了，即便有，你不是有心的，也看不到眼里去。跪安罢。”
一声跪安，令容豫心底一寒。
为着这一番召见，自己费心打扮多时，来时不过与皇上说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且句句都是向着婉媃，倒与自己无半分联系，实在是自作多情了。
她微一欠身，浅声道：“臣妾告退。”
“贵妃。”皇上声线有些沙哑，与她转身离去之际叫住了她：“朕要你明白一事，中宫无主，你为贵妃，亦是朕的表妹。朕予你掌六宫事权，是要你替朕好好看顾六宫。你若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能昏昏碌碌占个虚衔，多少有些令朕失望。”
容豫如芒刺背，眼底泛起星点湿润泪光，忍着满腔委屈诺诺道：“皇上训诫的是，臣妾明白。”
皇上目光一瞬，见她嘤嘤欲泣的模样颇有几分不耐烦道：“你去吧，将梁九功唤进来。”
容豫掩面而出乾清宫，不多时梁九功躬身入内，打了个千儿向皇上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抿了抿唇，口中轻‘啧’一声，冷冷道：“去，将御前的番子寻来。”
梁九功诺了一声，便急急退下。
御前番子入内后，有两人于殿外把守着，其余几人在里头同皇上说些什么，梁九功便不得而知了。
可方才皇上与容豫的一番话，自己确实听得明明白白。
心底油然生出几分疑虑。
皇上问询容豫之事，话题直指婉媃，恐来者不善。
于是赶着往永和宫去将这事儿如实报给婉媃。
婉媃听罢凝眉道：“东珠？”她想一想，又问：“贵妃可还与皇上说了什么？”
“再没有了。您是知道贵妃那性子的，唯唯诺诺畏首畏尾，与皇上说不了两句话便被训斥的落了泪。”
婉媃取过牛角梳在鬓发上理了理，冲梁九功闲闲道：“御前番子也在？”
梁九功颔首道：“他们都是直接听令于皇上的，奴才想听个一二，也没那个机会。”
婉媃道一句知道了，便只说自己困乏，择了梁九功去。
彼时正赶着霜若奉了一盏新熬出锅的红豆驴皮羹来寻婉媃，婉媃觉着汤羹温热时腥味甚大，便置在一旁晾着：“那日咱们得了太后的算计。”
霜若警惕道：“娘娘何出此言？”
“那东珠是贵妃送给她的，她怎可能假手于我？她那般说，便是怕着咱们对她不利，临了与皇上面前对不上供，引了皇上怀疑。”
“这......”霜若心底一惊，低声道：“她在宫中这许多年，能成了先帝爷的皇后，定也是有些斤两的。若如此，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婉媃食指关节轻轻叩击在小几上，默声片刻，忽而像殿内外环视了一圈，扬眉问道：“云蝉呢？”
“这个时候，八成是在太医院腻着。”
婉媃伏案起身，有些发急道：“快叫进礼将人寻回来。皇上若生了疑，必叫御前番子彻查此事。太后于永和宫昏身那日宫人们尽数去听了佛，唯有云蝉留在宫里。他们知晓了这事儿，定是要拿下云蝉来问话。不能让云蝉落在他们手里！”
霜若闻罢，依着婉媃的意思吩咐进礼派了人手去寻。
可饶是如此，还是惹出了乱子来。
她二人近乎是天色尽黑才回了永和宫复命，霜若一脸忧容道：“白太医说云蝉一早便从太医院拿了滋补的药膳回宫，说是要熬给娘娘，可人......如今却寻不见了。”
精选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