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蕾对长兴候夫人叶氏的嫉恶如仇大加赞赏,伸了个大拇指给她。这边定国公夫人呵呵一笑,说道:“从前都不曾听你们说起过这个人,原来是有这么多的内幕啊!叶妹妹,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下回,我请客之前,你一定要来给我把把关。哼,要不然,你们还当我真跟这些人是一伙的呢!”
长兴候夫人跟秦氏也十分的熟,当下就笑着骂道:“你整日价就顾着相夫教子,做你的贤妻良母,哪有心思听我们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呀?今天也就是甑妹妹来了,你耐性好,不然,我还没机会在你面前说呢!”
定国公夫人秦氏一听,连连告罪,道:“这么说来都是我的不是,以后呀,我一定多抽些时间出来听你们讲八卦真经。什么相夫教子呀,那些都是场面上的话。私底下,你们还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没了你们这些姐妹相陪,就是给我个王母娘娘来当,那也没多少滋味!”
甑蕾和叶氏听了都是哈哈大笑,三个女人一起在这会功夫,都把那些压在她们肩上的负担和忧愁抛到了脑后。
午前赏花赏景赏歌舞,之后就是欣赏茶艺,众位贵夫人们姿态优雅、淡定悠闲地坐在窗明几净的临水暖阁里,吃零食观茶艺聊天侃大山,定国公夫人又带了感兴趣的夫人们学制花酱、制香脂香片,一时间笑声不断,各人脸上都是笑容洋溢。
然后到了正午,夫人们入席用饭喝酒,定国公夫人早有准备,分别席开两个殿堂,甑蕾和相熟的几位夫人们一起,比对着之前在定安王府开的那场荷花池宴会,开始了别开生面、趣味盎然的女人式斗酒。
她率先开场,将在场的诸位夫人逐个都敬了一杯。然后气氛很快就热烈了起来,这些平素都谨守着闺训妇道的夫人们都放开了心思,一个个喝得七晕八素,找不着北。大家互相拍着肩膀搂着腰称姐道妹,更有不少人真情流露,只觉得在压抑的生活中能有这么一刻开怀舒心的时光,真是人生最最难得的快意。
宁双儿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大姐儿早就被奶妈领了下去,在里屋和定国公的小女儿一块吃着玩着。
她一开始不敢怎么闹,被别人灌了很多之后,自己也发起狠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谁就灌谁,很快也开始喜笑颜开。
一时间,酒席上罗裙翻飞,酒盅乱掷,贵妇们发髻凌乱,钗钿委地,狼狈不堪,犹自笑得恣意快活,甑蕾手里拿着酒杯,看着个个都像疯子似的,豪放程度绝不亚于现代出去泡吧的年轻女郎。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说她们这伙人最好弄个什么诗社的,以方便定期举办这种聚会。
甑蕾还没来得及反应呢,那边长兴候夫人就已经推举她做了社长,又让她回去研究入社的规则以及条件。
此建议一出,几乎个个都叫好表示同意,宁双儿吃了不少酒,也借着酒劲跑过来,说要请求加入社团,让甑蕾无论如何要收下她。
甑蕾哭笑不得,最后被大家起哄不过,只得暂时答应下来,但是却说社长一职自己肯定干不了,让大家再去想想,回头公开选举。
又说细则之类的要跟大家商量,只等下一次聚会的时候再拿出章程来,表决一致之后就算是正式开社。
夫人们都喝得有点上了头,听完她的话就开始噼里啪啦的鼓掌。
甑蕾心里思量着,要是真的开了社,那样就算是建立了一个稳定的社交渠道。等自己的店铺开张了,肯定是要从这里做宣传的。这样一来,倒也能省不少的事。
这面想着,甑蕾就开始琢磨着,一会是不是趁着时候还早顺道去东大街看看自己的店铺,再瞧瞧那三十个买来的丫头到底什么样。还有,她虽然请了熟手的掌柜来教她们,流云也常常溜出去看看,可是终究没有落在自己眼底。关于这开张第一次的亮相,产品质量还是很重要的。这一点,她可要亲自把关才行。
这样一想,吃过午饭后没多久,甑蕾就借着喝多了还要提前告退。可是这些夫人哪里肯啊?一个个的使出发酒疯的劲,把她紧紧的包围在了中间。
后来还是流云从人群里挤进来,对着甑蕾说了一件很着急的事情,甑蕾这才突然间露出了十分诧异的表情。
“你说什么?这事是真的吗?快快快,给我准备马车,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定国公夫人等又见甑蕾喝了两颊绯红一脸的醉态,都不放心就这么让她顶着大日头就走。
正在劝说着,宁双儿红着眼圈走了过来,她看了看大家,最后哭着说道:“你们别拉着她了,我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很苦。大嫂,对不起,这事一早上我就得了信了,只是当时看着你心情很好,又要出门做客,所以才没敢告诉你,我也是怕你难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点说,到底是谁欺负我妹妹了?”
定国公夫人秦氏听这么一个口气,顿时就来了火了。她一把拖住宁双儿,摆出一副不问出个由来誓不罢休的姿态。
宁双儿只得如实道:“是王爷……昨晚上一时兴起,宠幸了我大嫂院子里的一个丫鬟。今天一早,就抬做了姨娘……”。
“什么?定安王怎么会这么没分寸?妹妹跟他才新婚多久啊!他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哎呀呀,我呸呸呸!瞧我这张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好妹妹你先别着急,这事指不定还有什么隐情呢!妹妹你才貌双全,定安王肯定是珍惜你的。来来来,咱们先坐下,坐下好好说……”。
甑蕾直到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君啸白居然背着自己做了这种事情。其实,刚才流云跑过来,只是跟自己说,东大街的铺子那里出了一点事,做饭的厨子在烧火时不小心点着了后院的柴火堆,好像还烧伤了一个人,让她马上想办法处理一下。
没想到,宁双儿却因为心虚,不问自招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丈夫纳妾的人。
一时间,偌大的暖阁里顿时就寂静了下来,伴随着甑蕾怔怔的目光,其余的夫人们也都默默的坐了下来。
其实她们心里谁没有几件窝心的事啊,作为大家族的正室夫人,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司空见惯。不说丈夫纳丫鬟做妾,更有甚者,还有人在外头搞了寡妇□□什么的,一时兴起,也要弄进家里来。
作为正妻吧,你心里明明窝火的要死,还不能不答应,你要是直接不答应,那丈夫估计就有一阵子不会回家了。
反正他们手里有钱,身上有脚,玩女人又不犯法。就算是朝廷明文规定官员不准出入青楼烟花之地那又怎么样?人家宰相都光顾嫣红院了,你还不准一些三四品的官员偶尔出去那里露露脸?
因为这种经历都是共同的,没有人不曾体会过那种感觉,所以,当下朝甑蕾投来同情理解目光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倒是甑蕾,经历过最初那一阵子的慌乱和无措之后,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她现在才总算清楚了,对于君啸白来说,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没错,她和他之间只有相互合作的关系。
君啸白一开始选中了自己作为他的王妃,他就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她占着定安王妃的位置,就是要替他管理整个王府,打点上下的一切开支用度。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全君啸白孝顺的名声,既不用彻底得罪祖母,也不至于和继母反目成仇。
要不然,光定安王妃这个位置,就足够那两个女人掐个你死我活的了。
所以,请皇帝赐婚,这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而且,她身后没有过多的复杂势力,娘家也就一个文弱的弟弟,不用担心太多的其他因素。
他付给她一定的酬劳,给予她一定的自由,然后当个甩手掌柜,两人各不相干。
他有他的乐子,他的世界,他的价值观,他的爱恨…….他的世界,她永远只是个站的很近的看客,但是,却永远无法走入其中,领会那一切的一切。
至于她为什么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为什么会觉得指尖到心脏哪哪都是细密的酸楚与疼痛?甑蕾无声的笑了笑,她知道,也许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她怎么能真的去相信一个几千年前的莫名时空的男人对她许下的诺言呢?他说他会尊重她的价值观,他说他会耐心的等着她…….这样的话,她怎么能信?
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了。
想到这里,甑蕾觉得自己很自责。面对着周围这些关心而同情的目光,她几乎都要想自己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了。
她怎么能这么不自爱?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轻易就被君啸白几句带有迷惑性的话语给欺骗到了?
她并不为自己拿出皇后的赏赐来贴补君流玉作为嫁妆而感到后悔,其实在金钱上面,不管是前世的裴笑笑,还是这世的甑蕾,她都不是个吝啬而只知道敛财的人。
可是,一想想自己昨晚因为看见他那种为难的眼神而大半夜睡不着觉,她就只想冲自己翻白眼。